长桌尽头，领主塞德里克·格雷文端坐，十指交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左侧指挥官约瑟夫·马丁闭着眼睛，按剑而坐，铠甲边缘闪着幽冷寒芒。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安特与劳博推门而入。
约瑟夫闻声睁眼：“你们来了。”
没有寒暄，安特一步站定，开门见山：“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约瑟夫抬手，一份份文件送到两人面前。安特没有接过，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约瑟夫身上。
劳博轻咳一声，翻开最上层的卷宗，迅速扫视密密的铅字与简图。
“一切如记录，”塞德里克开口，“上百份口供指向仲裁恶灵，但——”他屈指轻敲桌面，“有一名目击者，在火光里瞥见了阿德里安。”
大厅短暂陷入死寂。
塞德里克环抱双臂，靠回椅背：“阿德里安早被你击杀，那么，这次出现的只能是‘恶魔使’。”
安特眉心紧锁：“它冒用仲裁恶灵的身份，是想把审判的怒火引向我们，还是另有图谋？”
“这正是我们急需查明的。”塞德里克抬手制止追问，“我会启动最高级别暗线，但别抱太大希望。多年来，我们连它的真身都未触及。
现在我们所知的一切都在这些资料里，你们先看看吧，我还在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
话音落下，他起身整理衣服，准备离开。
安特开口：“我要见维蒂亚，她或许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瑟夫摇头拒绝：“女武神大人正在沉睡。安特·西斯，自你到来，女武神已多次被你强行唤醒。你应该知道，祂的伤未愈合，每睁眼一次，恢复期便需向后延长。”
塞德里克接过话头，语气仍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悦：“若事态真到临界，女武神大人会自行睁眼。此刻祂无动静，说明仍可控。”
“可维蒂亚说污染源正在谋划新的入侵，”安特沉声，“我想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入侵的前奏？！”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动女武神大人，打扰了祂的恢复。”约瑟夫说道，“祂也说过，我们不能事事都靠祂。”
安特沉默片刻，终是点头。正如塞德里克所说，若事态真到临界，维蒂亚自会主动苏醒，如今她仍在沉睡，便说明天平尚未倾斜。
塞德里克：“正如我先前所说，我们会以最快速度展开调查。一旦查到到超出‘常规范畴’的异味，会立即通知你；若有必要，也会第一时间唤醒女武神。西斯先生，你看这样可好？”
安特点了点头：“可以。”
塞德里克很忙，见安特答应，转身便走。约瑟夫亦未多做停留，只抬手招来一名年轻守卫，命其带安特和劳博前去休息或继续查阅卷宗，随后礼貌颔首，铠甲铿锵离去。
宽敞议事厅重归寂静，劳博合上文件，吐出口浊气：“一个个都风风火火，像被火烧着屁股跑。”
安特望向高窗外灰白的天空：“谁也不知道新的入侵会何时开始，他们清楚这一点，我们也清楚。现在，比的就是谁更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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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事务所门前时，午后的钟塔刚好敲了一下。
阳光像被切割的金属片，落在被拉长的大街小巷。四大城邦的面积太大，连风都跑累。
安特刚钻出车厢，就看见雷微娜倚在斑驳的铜质门牌旁，安静的站着。
“查清楚了？”
安特打开屋门，向室内迈步。
“查清楚了。”
雷微娜抬步跟进。
前脚刚踏进屋，劳博便舔着笑脸跟了上来：“真厉害，半天就水落石出，我们事务所的招牌该换成你的肖像。”
罗丝蕾丝关上屋门，折扇半掩红唇，扇骨上描金的玫瑰晃得人眼花：“可不是嘛，雷微娜小姐出手，半天就查的清清楚楚，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
雷微娜斜睨她一眼：“你不冷吗？这季节还拿扇子扇风，小心感冒。”
“够了。”安特走到书桌后拉出椅子，椅子木板摩擦，“先把正事说完，然后你俩出去打，别耽误我时间。”
雷微娜开口：“第一名少女，莉安娜·科林，十六岁，织坊学徒，户籍第七码头。昨天六点下工后，在旧仓库区买面包，随后失踪。”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眼确认安特跟上节奏，雷微娜才继续：“第二名，加尔·斯托克，三十九岁，十六年前因‘故意伤害’入狱，前天刚刑满释放。
第三名，伊莲·科林，三十八岁，莉安娜之母，裁缝铺帮工，昨夜请假寻女。
第四名，乔纳森·科林，四十岁，伊莲之夫，码头搬运队副领班，昨夜轮值夜班。”
安特点点头：“一家三口中插进一个刚出狱的外人，同一时间被丢下楼？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继续！”
雷微娜的目光钉在安特脸上：“接下来的细节，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
安特眉心紧蹙：“说！”
雷微娜看了一下三人：“十六年前，加尔和伊莲是恋人。伊莲的父母嫌加尔穷，硬把两人拆散，将伊莲嫁给乔纳森。婚礼当日，加尔闯进场，把新郎砸成重伤。因此获罪，入狱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恋人，十六岁的少女，查尔斯，你想到什么？”
安特眉心微敛：“伊莲和加尔分手时，已经怀孕。”
“对。”雷微娜点头，不带情绪地补充，“莉安娜是加尔亲生女儿。”
安特指节轻敲书桌，思维飞快：“那么事情经过？加尔出狱后找上伊莲，乔纳森暴怒？说不通。四人全数坠楼，不像情杀；莉安娜身上的绳痕、指印、殴打与其他痕迹，也无法硬套进普通争风吃醋的模板。乔纳森又不是傻子，十六年来早该知道莉安娜并非亲生。”
雷微娜深吸半口气：“下面，是我根据伤痕、行踪与查出来的所有资料拼出的全貌，也就是刚才说的‘不适内容’。”
事务所内瞬时被静默灌满，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等她继续。
“莉安娜身上提取的体液，以及全身伤痕的指纹与咬痕，经鸦影炼金室比对，全部属于加尔！”
话音落地，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劳博猛地后仰，椅子腿一滑，整个人“咚”地摔在地板上。他顾不上呼痛，只是张大了嘴巴，忘记呼吸。
罗丝蕾丝握紧折扇，指节泛白：“他们是……他们不是亲生父女？这……这……”
安特的指节停在半空，指背青筋暴起，喉结滚动，却挤不出半个字。
“畜生！十六年铁窗太便宜他了！早该把他送上绞架，让乌鸦啄干净他的骨头！”
扇骨在罗丝蕾丝掌心颤得咯咯作响，贵为女公爵的仪态在这一刻碎成齑粉，只剩满眸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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