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尽头的竖井吞噬了最后一线水光。
谢燕捏着避水诀下潜时，腕间的血玉突然发烫——幽影的虚影正在她袖口里剧烈震颤。
\"西北角石缝。\"幽影的声音被水波割得支离破碎。
谢燕蹬着井壁凸起的青铜铆钉，在浮动的藻类间看到半枚发光的鳞片，那形状与蓝色灵珠表面的纹路完全契合。
她刚把鳞片塞进腰带，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入水的闷响。
三条玄铁锁链毒蛇般缠住她的脚踝，锁链尽头站着另一个\"谢燕\"，连脖颈处被苍狼抓破的衣领皱褶都分毫不差。
真正的谢燕在水流中翻转，后腰撞上井壁凸起的镇魂钉。
腥甜的锈味在口中漫开时，她突然想起幽影说过的话：\"邪影噬心时，疼痛反而是破绽。\"
当假谢燕的锁链再次绞来，她故意让左肩撞上锁链倒刺。
钻心疼痛袭来的瞬间，对面那个幻影的瞳孔突然收缩成蛇类的竖瞳——只有邪影操纵的傀儡才会对痛觉产生共鸣。
\"坎位，离火位！\"幽影的提醒混着锁链震颤声传来。
谢燕就着被拽过去的力道，将藏在掌心的鳞片狠狠拍向井壁某处。
镶嵌着蓝色灵珠的青铜鼎突然在两人中间浮现，邪影化成的锁链遇鼎即熔，假谢燕的面孔在青铜冷光里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本相。
\"你什么时候......\"邪影的咆哮震得井水翻涌。
\"你扮我扮得太像了。\"谢燕抹掉嘴角血渍，指尖还捏着半片从真谢燕衣摆撕下的布料——方才相撞时，她故意用这个换了对方袖中暗藏的追魂符。
邪影周身腾起黑雾时，谢燕的桃木剑已经挑破三张爆破符。
但黑雾里伸出的骨爪比她更快，沾着尸毒的指甲擦着她耳际划过，在井壁留下五道滋滋作响的焦痕。
幽影的虚影突然凝实三分，替她挡住第二波攻击。
苍白的手掌穿过邪影胸膛时，他自己也闷哼着吐出青雾状的魂魄碎片，\"别硬拼......咳咳......去震位......\"
谢燕借着幽影争取的瞬息扑向东南角，桃木剑劈开某块看似寻常的砖石。
砖石碎裂后露出的青铜镜将井底红光折射成网，照得邪影周身黑雾如沸水翻腾。
但对方突然幻化成御苍生的模样，连腰间断剑的缺口都完美复刻。
举剑的手迟疑了半息。
就这半息光景，邪影的骨爪已扣住她咽喉。
谢燕看着近在咫尺的\"御苍生\"露出獠牙，突然抬脚踹向对方膝盖——真御苍生那里有块半月前为护她留下的伤。
幻影错位的关节证实了她的猜测。
桃木剑贯穿假心脏时，真正的杀招却是她藏在袖中的青铜镜碎片。
邪影在镜光里惨叫后退，又被赶来的幽影用最后力气锁住咽喉。
\"用鼎耳！\"幽影的虚影淡得几乎透明。
谢燕抓起随水流漂来的青铜鼎耳，重重砸向邪影天灵盖。
凄厉尖啸声中，邪影化作黑烟消散，那颗红色灵珠却从它溃散的心口跌落。
谢燕扑过去接灵珠时，一道剑光劈开翻涌的河水。
御苍生带着满身未干的金色血渍跃入井底，断剑精准刺穿最后缕企图缠上谢燕脚踝的黑雾。
\"不要命了？\"他抓住谢燕胳膊拎出水面，鎏金暗纹的鬼差服下摆还在滴水，\"单挑邪影？\"
\"我能解决。\"谢燕甩开他的手，红色灵珠在掌心硌出深印。
幽影虚弱的劝解声飘到一半，就被御苍生冷笑打断：\"刚才谁被幻象晃得心软？\"
谢燕猛地转身，潮湿的鬓发扫过御苍生结痂的腕部伤口：\"若不是你总用追踪符监视，邪影怎么可能找到......\"
井壁突然震颤起来。
两人同时噤声抬头，发现原本嵌在砖缝里的蓝色灵珠正在发烫，红光与蓝光交汇处，井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镇魂咒文——这是三百年前地府封印恶鬼时才用的禁制。
幽影的虚影突然彻底消散，最后传来的声音裹着焦急：\"快走......它们被惊醒了......\"井壁上的镇魂咒文渗出暗红色液体，整条暗河开始沸腾。
御苍生扯着谢燕跃出水面时，三枚青铜钉擦着他们脚后跟钉入石壁，钉尾缠着的拘魂索泛着冥火特有的青紫色。
\"地府办事，止步！\"白雾中踏出的白无常抖开哭丧棒，雪白高帽垂下的两条纸符无风自动。
谢燕踉跄着退到半截石碑旁，发现对方腰间玉牌刻着\"巡阳司\"三个篆字——这是专门缉拿阳间擅闯者的阴司部门。
御苍生的断剑横在谢燕身前，剑锋残留的金色血渍与白无常的银甲相映成辉：\"我们奉阎罗殿密令......\"
\"密令卷轴呢？\"白无常的勾魂笔在虚空中划出青色符文，\"苍狼大人半刻前传讯，说追捕的逃犯带着红色灵珠。\"他目光扫过谢燕紧攥的右手，那里正渗出灵珠特有的血光。
幽影的虚影突然从谢燕袖中飘出，淡得如同被水洇开的墨迹：\"范大人可还记得三途川东岸的游魂？\"他残缺的魂魄在阴风中摇曳，露出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痕，\"当年您亲手缉拿的漕运总督，就是拿我们的魂魄炼的续命丹。\"
白无常执笔的手顿了顿。
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七八个戴着镣铐的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每个魂魄的伤口位置都与幽影完全相同。
\"东南水狱最底层还冻着三百具这样的魂魄。\"幽影的声音让水面结出冰碴，\"大人今日若肯通融半日，我等愿自散怨气重入轮回。\"
谢燕突然抓住石碑边缘凸起的兽纹：\"灵珠共鸣时我看到了往生井！\"她指尖沾着灵珠表面的血渍，在石碑上画出相互缠绕的光纹，\"剩下两颗应该在井底的阴阳交界处，白无常大人不妨亲自盯着我们封印。\"
水面下的镇魂咒文突然发出裂帛之声，半张残破的鬼脸从井口探出。
白无常甩出拘魂索捆住那东西，纸符上的朱砂肉眼可见地消退：\"两个时辰。\"他扯紧锁链的手背暴起青筋，\"丑时三刻拿不到三颗灵珠，本差就按擅闯阴司重罪论处。\"
御苍生割破掌心将血抹在断剑上，金光照亮了井壁隐藏的青铜栈道。
谢燕跟着往下跳时被他拽住后领：\"跟紧我。\"他指腹擦过她颈侧被邪影划破的伤口，沾到的血珠立刻化作青烟，\"再乱碰机关，我就用定身符把你钉在安全处。\"
\"多谢范大人关心。\"谢燕拍开他的手，将红色灵珠按进石碑兽首的眼窝。
兽口吐出的青铜钥齿插入井壁，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露出藏在暗河底部的青石台阶。
幽影的虚影贴着水面飞行，魂体不断被台阶两侧的镇魂烛灼出白烟：\"往生井是地府禁地，这些石阶会......\"
\"会吞噬脚步声。\"谢燕突然抓住御苍生的袖口。
她绣着暗纹的布鞋前端正在无声消散，露出染血的罗袜。
御苍生立即掐诀在她周身布下金色结界，自己靴底却传来焦糊味。
白无常的冷笑声从后方传来：\"阳间人踩着阴司路，没魂飞魄散算你走运。\"他宽大的白袖扫过台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怨灵面孔。
那些扭曲的脸孔正疯狂啃咬着御苍生的结界。
谢燕突然将红色灵珠按在掌心伤口处。
混着血光的灵气灌入结界时，怨灵们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潮水般退向台阶尽头。
幽影望着灵珠里流转的血色纹路，残破的衣袖剧烈颤抖起来。
\"还剩七百级。\"御苍生的断剑插进台阶缝隙，剑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某位英雄最好留着力气哭灵珠。\"他拽着谢燕胳膊往上提的动作堪称粗暴，覆在她伤口上的结界却多叠了三层荧光。
白无常的拘魂索突然绷直。
台阶尽头的青铜门渗出黑色黏液，门环上雕刻的睚眦兽正缓缓转动眼珠。
当第二颗灵珠的微光从门缝漏出时，所有人都看清了门楣上那道贯穿左右的剑痕——与御苍生断剑的缺口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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