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暮色被铜管里的蓝砂吞没时，蓝容捏碎了掌心的玉算盘。
碎裂的翡翠珠子滚过血书末尾\"寒潭生紫芝\"五个字，在泥地里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是文曲星辉的启示。\"她将发间凤钗往星图中心一掷，东南方突然传来龙吟般的震颤。
白涵的剑穗无风自动，缠住她手腕就往震源处拽。
吟哕踮脚踩过满地铜管残骸，龙角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娘亲的算盘珠指着的方向，有股像坏掉的糖葫芦的味道。\"
三人踏着月光追到城郊时，苏婉儿提着药箱从樟树林钻出来。
女商人鬓边别着的驱瘟艾草突然簌簌作响，她指着岩壁上状若獠牙的裂缝惊叫：\"容姐姐看！
这些苔藓在吃星光！\"
白涵的剑鞘已抵住岩缝。
随着龙纹剑鞘泛起金芒，众人听见洞里传来黏稠的水滴声，像是有人把熬糊的汤药往深井里倾倒。
蓝容突然按住疯狂跳动的心口——文曲星辉在她识海里炸开万千书简，每片竹简上都浮现金丝小篆：紫芝生处，万疫之源。
\"劳烦战神大人当个烛台？\"她笑着扯住白涵的束腰玉带，指尖故意划过他后腰的剑伤旧痕。
白涵耳尖微红，反手将佩剑往岩缝里一送，剑气顿时化作游龙，鳞片缝隙里漏出的金光将洞窟照得透亮。
吟哕突然揪住蓝容的袖口：\"那个李掌柜的臭钱味混在毒雾里！\"
话音未落，洞顶倒垂的钟乳石突然簌簌掉落。
白涵揽住蓝容的腰腾空翻转，剑气扫过的瞬间，碎石竟在空中凝成张知府扭曲的胖脸。
蓝容趁机抛出凤钗，钗头金凤啄碎幻象的刹那，众人看见李显的青衣衣角闪过拐角。
\"他想用瘴气做掩护！\"苏婉儿突然将药箱砸向左侧石壁。
飞溅的雄黄粉里，三条碧色藤蔓正贴着岩壁爬向吟哕的脚踝。
少年吓得龙角冒火，掌心蚌壳里突然跃出条银鱼，咬住藤蔓就化作冰晶。
越往深处走，洞壁渗出的紫雾越像有了实体。
白涵的剑气游龙鳞片开始剥落，蓝容颈后的凤羽印记突然灼痛——文曲星辉竟在雾中显形，化作无数药方悬浮空中，每味药材都被朱笔划去。
\"小心脚下！\"吟哕突然扑倒蓝容。
少年掌心迸发的龙息冻住地面时，众人才看清满地都是会蠕动的毒虫卵，虫壳上的花纹竟与李显钱庄的密账如出一辙。
暗处突然响起算盘珠相撞的脆响。
李显阴恻恻的声音混在毒雾里：\"蓝掌柜可知，你每解一城瘟疫，就坏我三船药材生意？\"话音未落，十八根淬毒银针破空而来，针尾拴着的正是盖了张知府官印的货单。
白涵的剑气正要绞碎银针，吟哕突然发出清越龙吟。
少年额间龙鳞金光大盛，蚌壳里积蓄多时的净化之水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琉璃般的护盾。
毒针撞上护盾的瞬间，众人听见李显的惨呼——每根银针都倒映出他私藏瘟粮的地窖。
\"娘亲快看！\"吟哕突然指着护盾惊呼。
琉璃表面浮现的星图中，有株通体漆黑的灵芝正在吞吐紫雾，每片菌褶都渗出写满咒文的黏液。
蓝容的凤钗突然自发簪变成药杵，杵头沾着的星辉落在地面，竟显露出寒潭底的龙族封印阵。
白涵的剑气突然暴涨：\"这妖芝在蚕食龙脉！\"他挥剑斩向岩壁的刹那，洞窟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蓝容被气浪掀翻时，恍惚看见紫雾深处站着个凤羽凌乱的虚影——那分明是三百年前堕仙的自己。
蓝容被白涵揽着腰肢稳稳落地时，指尖还残留着堕仙虚影的寒凉。
岩洞深处翻涌的紫雾突然凝成利爪，却在触到她鬓边凤羽的刹那溃散成星屑。\"三百年前的业障也敢造次？\"她嗤笑着碾碎星屑，文曲星辉自眉心迸射，将满地毒虫卵照成齑粉。
吟哕捧着蚌壳凑近岩缝，净化之水顺着龙鳞纹路渗入地脉。
少年忽然\"咦\"了一声，从汩汩清泉里捞出朵冰晶灵芝：\"这个在咬我的蚌壳！\"那半透明的菌体表面竟浮着层黑雾，细看竟是无数蠕动的咒文。
\"原来如此！\"蓝容接过冰芝的瞬间，文曲星辉在菌褶间织就金网。
咒文被灼烧时发出的焦糊味里，她嗅到了李显钱庄特供的沉水香：\"把瘴毒种在百年灵芝里，再借着商队运往各州——张知府批的药材通关文书，怕都是运毒令箭！\"
白涵的剑尖已挑起块碎石。
青芒闪过，碎石竟化作面水镜，映出李显在隔壁洞穴焚烧账册的慌张模样。\"劳烦战神大人封了这腌臜窟。\"蓝容说着将冰芝抛给苏婉儿，女商人立即架起铜秤，药箱里飞出十八味药材自动配比。
吟哕突然跺脚喊起来：\"还差月光露！\"少年龙角泛起淡金，蚌壳里涌出的净化之水竟在半空凝成弯月。
白涵剑指轻点，月华如银绸坠入苏婉儿的药臼，撞出满室清辉。
\"成了！\"蓝容抓起药杵的刹那，凤羽印记突然化作金丝缠上手腕。
三十六下捣药声次第响起，每声都震碎洞顶一根钟乳石。
当最后一粒冰芝碎末融入药膏时，崩塌的岩洞外漏进天光，照见她掌心的琉璃药瓶流转七色光晕。
回城路上，蓝容特意让马车碾过李显钱庄的门槛。
装着解药的青玉葫芦在车辕叮咚作响，所过之处枯萎的桃树都绽了新芽。
躲在门缝后的李显刚要咒骂，忽见自己倒影在葫芦表面扭曲成癞蛤蟆，惊得打翻了烛台。
\"容姐姐快看！\"苏婉儿掀起车帘。
往日冷清的医馆前蜿蜒着十里人潮，咳喘声里混着婴孩啼哭。
有位老妪捧着破碗接屋檐水，碗底沉淀的赫然是李显粮铺的陈米。
蓝容指尖轻弹，青玉葫芦凌空飞旋。
解药化作细雨洒落时，她催动文曲星辉在空中列阵，每个雨滴都裹着药材虚影。\"紫苏护肺络，连翘驱邪毒。\"她每念一味药，城门口的石碑就多道金纹，最后竟拼成完整的《防疫十则》。
三日后，当第一车丝绸重新驶出蓝氏商行时，李显的十七处钱庄正被百姓砸得稀烂。
有人从他地窖里翻出瘟粮，麻袋上张知府的官印还沾着麦粒。
曾经耀武扬威的胖知府如今裹着破毯缩在囚车里，每经过药铺都要被泼三盆艾草水。
庆功宴那夜，白涵在观星阁找到独处的蓝容。
她正用凤钗拨弄算盘珠，将李显的产业折成赈灾银两。\"战神大人来查账？\"她故意将沾着酒液的指尖按在他剑伤处，却被他握住手腕。
星河倒映在他眼底流转：\"三百年前你私自下凡...\"
阁楼突然剧烈晃动，漫天星子如雨坠落。
蓝容扶住栏杆时，看见云层裂开道金缝，十二匹天马拉着玉辇破空而来。
为首仙使额间竖瞳睁开，手中卷轴自动展开，露出白帝印玺的凤凰火纹。
\"凤族蓝容，接诏——\"
玉辇垂下的璎珞突然缠住她脚踝，文曲星辉竟在诏书威压下黯淡三分。
蓝容回头望时，白涵的剑气已斩断璎珞，却斩不断诏书上那句\"即刻归天\"的烫金敕令。
都城百姓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她却听见云层深处传来锁链撞击的声响，像是三百年前悬在命魂上的劫数终于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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