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霖是在天要将黑时得到的通知，负责点检二十三镇的“钦差”——陆军部右侍郎段祺瑞即将到达“土门岭”军营，他便立即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前去迎接。
出门前，他还特意让事务官去通知了已经回屋休息的冯德麟，毕竟这也算是在京官面前露脸的机会，现在老冯刚在自己这欠下大人情，还处于内心最敏感的时期呢，如果杜玉霖在这事上表现出一点怠慢，就可能给人留下倨傲之感，反而可能会因此留下隔阂的，那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白掏了？
当然了，冯德麟也不是啥不要脸的人，他这人有时虽愿意拍拍老腔、遇事咬咬尖，但骨子里还是很江湖的人，把面子看得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所以就算杜玉霖说了“不必”，他还是亲笔写下了一张借据，坚持要以分期的方式在将来几年里陆续偿还欠下的巨款。
杜玉霖对此当然也没推辞，有了这张借据以后也好说话些，他又不是傻狍子，借出这么大一笔钱自是有考量的，短期看是在为明年的“革命风暴”提前铺路，而长远看则在为了自己守下东北、击败倭寇打良好的基础啊。
那为了冯德麟，到底值不值拿出这些钱呢？作为现在的七营统领，未来的 28 师师长，他当然是很值的。
在杜玉霖的眼中，守住东北不能只被动挨打，更需要的是弹性防御，在实力还不济时边积累实力边应对威胁，可一旦实力具备并在周遭出现了机会，就要如猛虎扑兔般迅速出击，以攫取更大的利益和势力范围，外蒙东部、满洲里以、瑷珲以北、海参崴乃至朝显全境都在他的战略布局范围之中。
可想要完成这样的机会，杜玉霖就需要东北保持一种相对团结和稳定的状态中，他现在要将注意力放在黑、吉两省，目标是先后得到新军“二十三镇”和“二十四镇”的控制权，而冯德麟就是能协助他维系奉天省内势力均衡的关键因素了。
按照真实历史的发展，张作霖将会凭借明年在“革命”中的卓越表现迅速崛起，随后于北洋政府执政初期升任陆军 27 师师长，与冯德麟并称“奉天双雄”。
随后他会用计哄骗冯德麟出面赶走袁世铠派来搅局的段芝贵，此举让老袁彻底厌恶起冯德麟，最终选择提拔张为奉天省一把手。反应过来的冯德麟为此事与老张闹掰，却在斗争失败后黯然退出军界，这才成就了张作霖独霸东北的局面。
而这一世中，杜玉霖是不可能让这段历史重演的，明年的那场“革命”只要有他在，冯德麟再能站到自己这边，张作霖恐怕就无法再独领风骚了。
他会促成张、冯在奉省内的均势局面，这样不但避免了奉天某家独大，也在他和关东州都督府间形成了缓冲地带，既可以为其争取到发展黑、吉两省的时间，也为能解决满洲里、外蒙问题创造了环境，可谓是一举多得啊。
那为何不直接干掉冯、张这些地方势力呢？
要知道这世界是普遍联系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东北的问题可不只是东北的问题啊，别说杜玉霖目前没有发动战争的借口和资本，就是真消灭了所有的异己势力，他也不会因此获利，反倒给了袁世铠、革命党、内蒙诸王公、关东州都督府、沙国远东司令部等势力趁虚而入的机会，到时候这大东北恐怕会更加混乱与凄凉。
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而绝非政治本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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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门岭军营正门，杜玉霖带着一众军官正站在那等候着“钦差”大人。
军官中除了有巡防营的几员大将外，二十三镇 46 协协统裴其勋、标统陆仲宇和阮玉明等人也统统在列，两伙人虽然军装还没统一，但脸上展露的喜气却已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家人了。
黄瑞、李景林、安庆余、徐子江这些老人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早盼着自家大人升官了，这几年“杜家军”为朝廷办了多少事？就算是按照最低的封赏走，一个“镇统制”也不算过分。
这回好了，他们这伙人算是进入新军编制了，这名声可比土里土气的“巡防营”好听多了，而且也会伴随更多的军官“空缺”冒出，一些被压许久的老人也算要见到“出头”的光亮了。
而裴其勋、陆仲宇、阮玉明这些二十三镇的人也很高兴，他们本来就是不受孟恩远派系待见的“边缘人”，如今那姓孟的死了，他身边的一群走狗也都死了，这不正是个翻身的好机会嘛。
而这位杜大人是个什么水平他们也都亲眼见识过，妥妥的帅才啊，在这种人手下做事哪能没盼头呢？
黄瑞轻轻捅了捅李景林，后者立即靠向了他。
“黄哥？”
他一指二十三镇军官那边。
“看他们瞅咱家老四的眼神没？”
李景林立即点头附和。
“我也发现了，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咱大人长春北城外一战封神，他们佩服也是该当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
黄瑞咧起嘴、满眼都是得意之色，在他心里没啥能比看兄弟出息更高兴的事了，自从杜玉霖脱下衣服陪着他挨鞭子后，老黄就已下定决心咬将老四送上巅峰，就算对方将来想要做皇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把龙椅上的那小崽子给薅下来的的。
突然，他好似想起了啥事。
“哎，冯德麟又跑回来干啥玩意？”
李景林缓缓摇头。
“不清楚，不过有人跟他打了个照面，说看着好像心事重重的，肯定是有什么事。”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那老小子准没憋啥好屁。”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黄瑞便凑到了杜玉霖的身边。
“老四啊，冯德麟来是为啥啊？”
杜玉霖这时正背着手查看“态势感知图”呢，从其上给出的信息看，由邱天明护送着的段祺瑞人马最多再过十几分钟就会到达这里了，队伍的行进速度很慢，应该是由于带了不少伤兵的缘故。
说起袭击这事，自然是杜玉霖的手笔了，其实他在巡抚衙门那初见段祺瑞和徐树铮时就已察觉到，袁世铠麾下的北洋军有染指东三省的意图啊。
虽说他知道等明年“革命”一开始，袁世铠就会被迫打消这个念头将重心转向南方，但杜玉霖仍想通过这种方式敲打一下姓段的，这东北可不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而负责这次袭击的正是白连魁父子，根据命令提前埋伏到了小河边，特意等到“钦差”的大轿子到了河中央才开的枪，碍于杜玉霖强调“不要误伤到轿内之人”，所以他们也都尽量搂着火了，否则段祺瑞现在早就死在河里喂王八了。
在听到黄瑞的问话后，杜玉霖也没瞒他，将冯德麟投资亏个底掉过来借钱的事说了一遍。
黄瑞在听到那个数字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要......要是他不还咋办？”
杜玉霖瞥了黄瑞一眼笑道。
“欠我一屁股债敢不还，那我就逼他还一屁股吧。”
“不是，他啥屁股能值那么多钱啊？”
就在这时，他们后面传来了冯德麟的笑声，他现在算是心里有底了，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做派。
“二位聊啥好玩的事呢？说来也让段某高兴高兴。”
黄瑞无奈地抿起嘴。
“正讨论您老的屁股值多少钱呢？”
“啊？黄管带真会开玩笑，我的屁股可不值钱。”
“可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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