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至城的议事厅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武阳刚毅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粗糙木桌上的地图,那上面代表魏阳军的黑色标记如同瘟疫般蔓延,将靖乱军控制的区域紧紧包裹。
庆州方向传来的每一次告急,都让厅内将领们的眉头锁得更紧一分。
“正面强攻,蒙骜巴不得我们如此。”
段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
“他的铁骑正等着我们出城送死。”
项莽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杯盏乱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赵甲他们血尽庆州?看着蒙骜把我们一口口吞掉?”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就在此时,斥候疾奔而入。
“报——诸葛先生回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
只见风尘仆仆的诸葛长明快步走入,他清瘦的脸上带着连日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他甚至来不及抹去额角的汗珠,径直走到武阳面前,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主公!属下遍勘山川,发现蒙骜命门所在!”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落在代表青阳城的标记上,然后沿着一条蜿蜒的蓝色曲线——沧澜江——滑动。
“青阳!池州郡心脏!其南面紧邻沧澜江,支流如网,直通城下!魏阳军起于北地,惯于陆战,其水军羸弱,沿江布防形同虚设!此乃天赐之机,亦是唯一生机!”
武阳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条江。
“水路?”
“正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诸葛长明语气斩钉截铁,
“主公可亲率主力于正面大造声势,佯装决死突围,将蒙骜所有注意力牢牢钉在此处!同时,我们秘密组建一支精锐水军,沿沧澜江顺流而下,绕过魏阳军陆上重重壁垒,直插青阳防御最弱的南城!若能以迅雷之势破城,则蒙骜老巢倾覆,前线大军必乱!此乃中心开花,绝地翻盘之策!”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这计划太大胆,太冒险!
简直是刀尖起舞!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看可行!”段枭眼中燃烧起战意。
项莽却眉头紧锁。
“太险!我军不善水战,仓促成军,如何保证战力?就算到了城下,青阳城高墙厚,又如何突破?”
武阳抬起手,所有争论瞬间平息。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江水,仿佛要将其看穿。
指尖敲击地图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跳。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头,眼中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然。“狭路相逢,勇者胜!此计,就是我靖乱军唯一的生路!蓝将军!”
早已候命的蓝延煜应声而起,他是军中少有的精通水战的将领。
“蓝将军!”
武阳目光如炬,
“即刻筛选全军所有通晓水性、擅操舟楫者!集中东至、石台所有船只,渔船、货船皆可,加以改造,装配撞角、蒙皮!七日!我只给你七日!七日后,我要看到一支能载兵突进、能登岸搏杀的水上利刃!你可能做到?”
蓝延煜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抱拳朗声,声震屋瓦。
“末将领命!七日不成水军,蓝延煜自刎以谢主公!”
“好!全军资源,任你调用!此战成败,系于你身!”
武阳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当夜,东至城外一处偏僻河湾变成了不眠的战场。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号子声,操练声,被严格封锁在河谷之内。
蓝延煜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日夜督造、操练。
船只被加装防护,加设桨位,士卒们练习操舟、登岸、水战配合。
与此同时,武阳在东至、石台正面,导演了一出“困兽之斗”。
靖乱军日夜不停地打造攻城器械,战鼓号角不绝于耳。
武阳多次亲自披挂,率精锐出城挑衅,与魏阳军前哨爆发激烈冲突,摆出一副不惜代价、誓死突围的姿态。
蒙骜稳坐中军大帐,听着部下关于靖乱军“异常躁动”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武阳小儿,技穷矣。不过是困兽犹斗,妄图扰我军心。”
他下令各部坚守营寨,不得妄动。
对于身后那条沧澜江,他仅仅象征性地增派了几条哨船,内心深处,他绝不认为缺船少桨的靖乱军能从那上面玩出什么花样。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武阳在正面的“垂死挣扎”所吸引。
第七日,夜,浓云密布,星月无光,江风带着湿冷的杀气。
隐蔽的河湾处,数十条经过改造的船只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停泊。
艨艟、走舸、加固的渔船,密密麻麻,几乎塞满了河道。
项莽和段枭全身甲胄,立于队首。
他们身后,是两千名眼神锐利、面容肃杀的精锐死士,一股一去不返的惨烈之气弥漫开来。
蓝延煜走到武阳面前,沉声道。
“主公,水军已备,随时可发!”
武阳目光扫过这些即将深入虎穴的勇士,深吸一口气,没有豪言壮语,只抱拳重重一礼。
“青阳,拜托诸位!武阳在此,静候佳音!”
“破青阳!斩蒙骜!”
项莽低吼,率先跃上一条艨艟。
段枭紧随其后。
士兵们默然登船,动作迅捷如豹。
缆绳解开,船桨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的江水。
整支船队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水蛇,借着风势与水流的推动,缓缓驶出河湾,融入沧澜江沉沉的夜色与弥漫的浓雾之中。
几乎在船队消失的瞬间,东至城外,战鼓轰然炸响,如同九天惊雷!
武阳亲临阵前,下令点燃无数篝火,火光冲天,将半边夜幕染成血红!
靖乱军主力倾巢而出,摆出决死冲锋的阵型,箭矢如蝗,投石机咆哮,巨大的石块带着毁灭的气息砸向魏阳军营寨!
声势之浩大,为开战以来之最!
“报——将军!靖乱军发动总攻!攻势极其疯狂!”
传令兵飞奔入帐。
蒙骜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大帐,望向东至方向那映红天际的火光,眉头微蹙。
“武阳这是要拼光家底了?”
他冷哼一声,
“传令!各营坚守,弓弩覆盖,骑军待命!本将军倒要看看,他还能狂攻几时!”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正面战场吸引。
魏阳军大营全力运转,应对着靖乱军如同浪潮般的猛扑。
无人留意身后那条在夜色中沉默流淌的沧澜江。
江面上,蓝延煜如同礁石般立于船头,全靠经验和直觉引领船队。
项莽焦躁地摩擦着他那对新打造的镔铁板斧。
“老蓝,还有多远?这鸟船晃得老子心慌!”
段枭冷静地擦拭着他的长刀,低喝。
“噤声!想被魏阳狗发现,功亏一篑吗?”
船队借着夜色和江雾的完美掩护,无声滑行。
偶尔遭遇魏阳军巡逻小船,还不等对方发出警报,便被蓝延煜手下水鬼潜入水中,悄然解决。
与此同时,青阳城内,几条黑影在宵禁后的死寂街道上穿梭,如同鬼魅,精准地避开巡逻队,潜入南门附近一处废弃宅院。
为首两人,正是靖乱军细作头领——精于潜伏的周淮和身手高强的萧定。
“都到位了?”
周淮声音压得极低。
“大哥,南门值守统领已买通,随时可动。但城楼上有两队蒙骜的亲兵弓箭手,是硬茬子。”
一个黑影回道。
萧定摸了摸腰间的短刃,眼中寒光一闪。
“弓箭手交给我。时辰将至,准备。”
青阳城南门,临近码头,守备相对松懈。被买通的统领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战鼓,心神不宁地摩挲着袖中的金锭,看了看城楼上那些尽职的蒙骜亲兵,咬了咬牙。
子时正,刻不容缓!
统领对心腹使了个眼色,几人悄然握紧兵刃。
就在此时,城楼上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和倒地声!
萧定如同暗夜蝙蝠,解决了那两队弓箭手!
“动手!”
统领厉喝,与心腹同时发难,砍向身旁同伴!城门洞内顿时血光迸溅,惨叫骤起!
“有人夺门!”
忠心的士兵惊呼。
周淮带人从阴影中杀出,迅速控制局面。
“抬门栓!开城门!发信号!”
沉重的门栓被数人合力抬起,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巨大的城门被缓缓推开!
三支浸油火箭带着尖啸射入夜空,划出三道夺目的火光轨迹!
江面上,一直紧盯青阳的蓝延煜、项莽、段枭几乎同时看到了信号!
“城门开了!全军突击!”
蓝延煜低吼。
“哈哈哈!儿郎们!随老子杀进去!财富功勋,就在眼前!”
项莽狂笑着,第一个跳下冰冷的江水,挥舞板斧,如同狂暴巨熊,涉水冲向洞开的城门!
“为了靖乱!杀!”
段枭长刀一指,身先士卒。
两千死士发出震天怒吼,如同决堤洪流,汹涌冲进青阳城南门!
“敌袭!南门破了!”
“靖乱军进城了!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全城!
火光从南门蔓延,喊杀声四起。
许多魏阳军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便被砍翻在地。青阳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正面战场,蒙骜正指挥若定,抵挡武阳的猛攻,甚至已看到靖乱军显露出疲态。
突然,身后青阳城方向传来的震天杀声和冲天火光,让他脸色剧变!
“后方何事?!”
蒙骜厉声喝问,不祥的预感攫住心脏。
一名浑身是血的偏将踉跄奔来,惊恐万状。
“将军!不好了!靖乱军……从南门杀进来了!城内大乱!”
“南门?!沧澜江?!”
蒙骜只觉眼前一黑,气血逆冲,瞬间明白中了武阳的声东击西之计!
“武阳奸贼!”
他嘶声怒吼,惊怒交加,
“回援!立刻回援城内!堵住南门!”
然而,为时已晚。
城内火光冲天,显见敌军已深入。
而正面,武阳见信号成功,一直紧绷的脸上掠过一丝寒冰般的笑意,手中银鳞枪猛然高举!
“蒙骜老巢已破!全军听令!碾碎他们!”
武阳的声音如同龙吟,响彻战场!
靖乱军主力士气爆棚,攻势如同火山喷发,更加狂暴猛烈!
魏阳军腹背受敌,军心瞬间崩溃!前线部队开始溃散,整个战线土崩瓦解!
蒙骜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知道此战若败,万事皆休!
他狂吼着,挥舞那杆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镔铁长枪,率领亲卫骑兵,试图杀回城内。
“挡我者死!”
就在他奋力冲杀之际,一道银色闪电破空而来,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之气,直刺他面门!
武阳到了!
他手中那杆银鳞枪,在火光映照下,鳞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枪尖一点寒芒,摄人心魄!
“蒙骜!拿命来!”
武阳声若惊雷,人随枪走,银鳞枪化作一道银龙,直取蒙骜。
“小辈狂妄!”
蒙骜怒吼,镔铁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悍然迎上!
他虽惊不乱,枪法老辣沉稳,每一枪都势大力沉,蕴含着沙场宿将的狠辣与经验,枪影重重,试图以力破巧,压制武阳。
“叮!叮!铛!”
双枪碰撞,火星疯狂迸溅,刺耳的交鸣声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两人马走灯错,战作一团。
蒙骜枪势大开大合,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每一击都带着千军万马冲锋的气势。
而武阳的银鳞枪则灵动狠辣,如同银色毒蛇,在蒙骜的枪影中穿梭寻觅,降龙枪法施展开来,时而如潜龙出渊,诡谲难测,时而如狂龙闹海,霸道无匹,总能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致命一击。
激斗超过五十回合,蒙骜久战不下,心忧城内,枪法不免出现一丝因焦躁而产生的凝滞。
武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
他体内那股至刚至阳、迥异寻常的真劲骤然催至巅峰,银鳞枪上那层层鳞片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嗡鸣作响,枪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仿佛有金龙虚影盘旋的炽热毫芒!
“降龙枪法终极式——亢龙有悔!”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武阳人与枪合,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毁灭意志,直刺蒙骜枪势最盛之处,也是其力量转换的节点!
蒙骜瞳孔缩成针尖,感受到了这一枪中蕴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恐怖力量!
他狂吼着,将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镔铁长枪,枪身瞬间变得幽暗如墨,带着刺骨的寒意,一记“铁锁横江”全力封挡!
“轰隆——!!!”
并非简单的金属撞击,而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能量爆鸣!
炽热的银龙与幽暗的寒枪狠狠撞在一起!
蒙骜只觉一股灼热如熔岩、又带着无坚不摧穿透力的诡异真劲,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他的枪势,撕裂了他的护体真劲,沿着枪杆狠狠轰入他的右臂经脉,直冲五脏六腑!
他握枪的右臂瞬间传来骨骼碎裂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放在烙铁上灼烧、撕裂!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灼热鲜血从蒙骜口中狂喷而出,他雄伟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将军!”
亲兵们魂飞魄散,拼死组成人墙,挡住武阳。
蒙骜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持枪而立、银枪斜指、周身仿佛有淡淡龙形气劲环绕的武阳,眼中充满了惊骇、绝望和难以置信。
“降……降龙……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如此彻底,败在如此霸道的枪法之下!
武阳银鳞枪微微一震,并未追击。
蒙骜经脉重创,已是废人。
“保护将军撤退!退守郡守府!”
池州郡守将冯昆目眦欲裂,率死士杀出血路,抬起蒙骜,狼狈退入城内最后的堡垒——郡守府。
“追!莫走了蒙骜!”
段枭、项莽率军猛攻郡守府。
冯昆依托高墙死守,箭矢滚木如雨而下。
他身先士卒,浑身浴血,如同疯虎,连续砍翻登墙敌军。
但大势已去,靖乱军如潮水般涌来。
项莽怒吼着扛起撞木猛击府门。
混战中,冯昆身中数箭,又被长矛刺穿,他拄着枪,怒目圆睁,直至血流殆尽而亡。
借着冯昆用生命换来的片刻喘息,蒙骜在残存亲卫的拼死掩护下,从郡守府密道仓皇逃出,丢弃了所有仪仗、大部兵马,只带着数千残兵,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逃向池州郡北部的茫茫群山。
这一夜,青阳城火光冲天,杀声直至黎明。
朝阳升起时,靖乱军的大旗已飘扬在青阳城头。
街道上狼藉一片,俘虏垂头丧气。
清点战果,俘敌三万,缴获无数。
武阳立于城头,银鳞枪杵地,眺望蒙骜败逃方向,虽疲惫,眼神却亮如晨星。
这一场豪赌,他赢了!
消息如同狂风,席卷天下。
“武阳水陆并进,奇袭青阳!”
“蒙骜与武阳枪对枪,大战数十回合,被武阳降龙枪法重创!”
“蒙骜惨败,仅率数千残兵逃入北部山区!”
“我的天!武阳竟然正面击败了蒙骜?那可是十大神将啊!”
“此战之后,十大神将排名必变!武阳当为第十神将!”
“蒙骜经此一败,威名扫地,怕是要被挤出神将之列了!”
街头巷尾,酒馆茶楼,无人不在议论这场惊天逆转。
武阳之名,伴随着“银鳞枪”、“降龙枪法”、“水陆奇袭青阳”的传奇,响彻云霄,天下震动!所有人都明白,时代的车轮,因青阳一夜,已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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