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林乔表现得异常“配合”。
她安静地养伤，按时吃药，接受治疗。对前来探望的凌昊和苏雪，她不再恶语相向，只是异常沉默，偶尔抬眼看向他们，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看得凌昊心头莫名发紧，苏雪更是手足无措。
罗格元帅又来过一次，带来了一枚帝国银星勋章——表彰她在空间站行动中的“英勇”和“贡献”。林乔看着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的勋章，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和苏雪那个已经空了的保温盒放在一起。
元帅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蹙，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嘱咐她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觉得，经历生死之后，这位林家大小姐似乎沉淀了下来，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有林乔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正在疯狂运转的头脑和冷硬的决心。
【系统007：资料整合完毕。本世界潜在灭世级危机共三项：一、“深渊”能量潮汐，周期性爆发，下一次峰值预计在六年零七个月后，有73.5%概率侵蚀主星屏障，导致生态灭绝。二、异种虫族“收割者”母巢信号于近期被探测到，已进入本星系外围，预计七年后抵达。三、人造智能“盖亚”核心逻辑悖论无法解决，持续演算中，有极小概率（0.03%）触发“净化协议”，格式化所有碳基生命。】
林乔靠在病床上，指尖在虚拟光屏上划过，浏览着007费了不少能量才破解并整理出的绝密资料。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深渊能量潮汐，帝国科学院那帮老古董搞了几十年，除了加固屏障没别的办法，pass。虫族母巢……距离太远，时间也紧，大规模星际远征不现实，风险太高。”她的目光落在第三项上，“‘盖亚’……帝国赖以运转的超级人工智能，中枢就在首都星地核深处。”
她指尖点了点“盖亚”的名字。
“就它了。”
【系统007：宿主，触发“净化协议”概率仅为0.03%。且“盖亚”核心防御等级为帝国最高，强行介入几乎不可能。】
“概率低，不代表是零。至于防御……”林乔嘴角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七崽，你说，如果一位‘舍生忘死’、‘功勋卓着’、并且被元帅‘寄予厚望’的年轻英雄，因为‘忧心帝国未来’，‘偶然’发现了‘盖亚’的潜在风险，并‘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为帝国排除这个隐患……她有没有机会，接触到核心权限？”
【系统007：计算中……基于宿主当前声望及罗格元帅的信任，获取外围研究权限概率为68.2%。进入深层维护通道概率为19.7%。直接接触逻辑核心概率低于0.1%。】
“0.1%……”林乔轻声重复，“够了。”
她不需要真的触发那0.03%的净化协议。她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她“为拯救帝国而英勇牺牲”的舞台。接近“盖亚”核心，本身就是最高级别的禁忌。任何未经授权的行为，都会被系统判定为最严重的威胁，从而引发……毁灭性的自卫机制。
这就够了。
伤愈出院后，林乔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纠缠凌昊和苏雪那点感情纠葛，甚至主动退出了之前争得头破血流的某些项目竞争。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研究中，目标明确——人工智能与帝国防御系统。
她凭借银星勋章获得者的身份和罗格元帅的另眼相看，成功进入了帝国最高科技研究院的某个边缘项目组，负责一些基础的数据分析和模拟测试。她表现得勤奋、低调，甚至有些过于专注，提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让项目组里一些老研究员都刮目相看。
凌昊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林乔了。
他偶尔会在研究院碰到她，她总是穿着简单的白大褂，素面朝天，抱着一堆资料匆匆而过，看到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眼神疏离，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那种感觉，比之前她针锋相对时，更让他心头堵得慌。
他试图和她谈过一次，在研究院楼下的咖啡厅。
“林乔，你最近……还好吗？”凌昊看着对面安静搅动着咖啡的林乔，斟酌着开口。她瘦了些，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藏了整个宇宙的秘密。
林乔抬起眼，看了他一下，没什么情绪：“很好。谢谢关心。”
“你……还在生我的气？或者苏雪的气？”凌昊忍不住问道，“空间站的事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军部的报告……”
“报告很客观。”林乔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违抗命令，个人冒进，功过相抵。很公平。”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像是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为什么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鲜活（哪怕是愤怒）的神采？
林乔放下搅拌勺，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凌昊，”她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桥。”
她站起身，拿起旁边的资料：“我还有数据要处理，先走了。”
凌昊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那句“你的桥通向哪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他只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指尖溜走，而他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苏雪也察觉到了林乔的变化。她鼓起勇气给林乔送过几次自己烤的小饼干，林乔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客气而疏离地道谢。苏雪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发慌，那种感觉，比被林乔骂“低贱的平民”时，更让她难受。
时间，就在这种表面的平静和暗流汹涌中，一点点流逝。
一年，两年，三年……
林乔在研究院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她参与的项目也逐渐接触到更核心的领域。她关于“盖亚”系统潜在风险的一份分析报告，甚至引起了罗格元帅的重视，虽然最终被科学院以“杞人忧天”为由驳回，但她却因此获得了一定的、接触“盖亚”外围维护系统的权限。
足够了。
第五年的一个深夜。
林乔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研究院大楼里。她的办公室灯光昏暗，只有面前的光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
【系统007：已成功绕过第三层防火墙，接入“盖亚”深层维护通道。警告，系统自主检测程序将在187秒后扫描到此异常连接。】
林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她正在将自己编写的一段极其隐蔽的、带有强烈诱导性和逻辑冲突的代码，注入“盖亚”的底层交互协议。这段代码不会立刻引发“净化协议”，但会像一颗毒种，在特定条件下（比如，遭遇外部强力破解或核心指令冲突时），极大提高系统判定“碳基生命为威胁”的概率，并促使自卫机制……过载运行。
她不需要它立刻生效，她只需要埋下这个“因”。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由她自己，来触发这个“果”。
【系统007：代码注入完成。开始清除访问日志……清除完成。断开连接。】
光脑屏幕暗了下去。
林乔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旧伤，传来隐隐的刺痛。办公室窗外，帝国的首都依旧灯火通明，繁华如梦。
还有两年。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却布满薄茧的手指。这双手，曾经握过屠刀，也曾“无意间”拯救过无数人。而最终，它将亲自按下毁灭与救赎的同一个按钮。
“七崽，”她轻声问，“你说，当那一刻来临，他们会为我流泪吗？”
【系统007：根据情感模拟计算，主要角色悲伤概率高于98%。】
林乔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那就好。”
她站起身，关掉办公室的灯，融入外面的夜色里。
背影决绝，一如她早已写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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