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缝隙渗出的月光被血色星图吞噬大半，安陵容攥着半截断簪的手背暴起青筋。
祥嫔染着丹蔻的指尖正勾住她发间衔珠金凤的尾羽，耳畔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对方癫狂的笑声簌簌颤动。
\"姐姐可闻见沉水香了？\"祥嫔突然凑近她耳畔，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刮过凤凰垂珠，\"三日前长春宫佛堂走水，那尊鎏金观音像熔成金水时，味道可比这个甜得多。\"
甄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粉色烟雾中拼成危月燕的萤火虫簌簌坠落。
安陵容盯着祥嫔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虎头刺青，突然想起前日浣衣局呈报丢失的七件素纱单衣——每件衣襟内侧都绣着驱邪的北斗七星。
\"用观音金身混着枉死宫人的骨灰制香，娘娘当真不怕遭天谴？\"安陵容突然抬脚踩住蜿蜒到裙边的白绫，那些太监脖颈爆开的青筋里正渗出混着朱砂的香膏，\"您把护国寺高僧加持过的经幡拆了裹尸，倒省得本宫再找证据。\"
祥嫔猛地扯断她两缕鬓发，镶着翡翠的护甲在石壁划出刺目火星：\"好伶俐的口齿！
可惜景阳钟响过三声，等血月吞了危月燕的星辉...\"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安陵容从袖中抖落的半块双鱼玉佩——正是三日前皇帝赐给沈眉庄的贡品。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十六盏铜胎珐琅宫灯次第亮起。
沈眉庄鬓边的木槿绢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金流苏扫过苏培盛捧着的明黄卷轴时发出碎玉般的轻响。
\"传皇上口谕！\"苏培盛特有的尖细嗓音震得石壁簌簌落灰，\"祥嫔卫氏勾结钦天监妖道，私炼魇镇之物，即刻褫夺封号押送慎刑司！\"
淳儿突然从侍卫身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松子糖：\"安姐姐快看！\"她指向祥嫔突然开始融化的裙摆，\"那些白绫在吃她的绣鞋！\"
数十名带刀侍卫鱼贯而入时，安陵容注意到他们靴底沾着的紫藤花瓣——正是今晨她让宝鹃撒在御花园石阶上的。
祥嫔发间金钗随着身体颤抖滑落，露出藏在珠翠下的青灰头皮，分明是长期佩戴浸毒头面的痕迹。
\"不可能！
本宫的换魂阵明明...\"祥嫔突然扑向石壁浮雕，被侍卫按住时仍在嘶吼，\"危月燕当空的血咒需要四个阴时出生的祭品，你们明明都该...\"
沈眉庄突然轻咳一声，苏培盛立即抖开圣旨。
当\"诛九族\"三个字滚过密道潮湿的空气，安陵容看见甄嬛悄悄将染血的护身符塞进祥嫔的云肩夹层——那黄符浸过沈眉庄的指尖血，正适合用来追查幕后黑手。
\"皇上口谕，安小主即刻前往养心殿伴驾。\"苏培盛转向安陵容时突然压低声音，\"小主可要带着那盒南洋进贡的龙脑香？\"
安陵容抚过袖中暗袋里的小瓷瓶，瓶身还沾着晨间在御药房蹭到的三七粉。
她垂眸看向祥嫔脖颈间浮现的暗红纹路，那虎头刺青边缘分明是用苗疆蛊针刺出来的——与半年前华妃暴毙时身上出现的印记如出一辙。
月光突然穿透密道顶端的通风孔，照亮安陵容裙摆处停止腐蚀的织金云纹。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弯腰拾起祥嫔掉落的金钗，钗头镶嵌的翡翠背面赫然刻着内务府的入库编号——正是去年皇后协理六宫时亲自督办的那批头面。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冰鉴散出的凉气，在安陵容的织金马面裙上凝成细碎霜花。
她垂首望着青玉砖上祥嫔挣扎时蹭出的血痕，那抹暗红正被苏培盛用浸过沉香的麂皮一寸寸拭去，就像抹去帝王心尖最无关紧要的尘埃。
\"爱妃怎的指尖这样凉？\"皇帝突然握住她搭在紫檀案上的手，拇指重重碾过她藏在袖中的小瓷瓶。
安陵容抬眼时正撞进帝王幽深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的猜忌与方才在密道里的柔情判若两人。
鎏金珐琅自鸣钟忽然发出清越鸣响，惊得捧着龙脑香匣的宝鹃险些打翻贡品。
安陵容顺势抽手斟茶，青瓷盏底映出皇帝衣襟处暗绣的龙纹，\"臣妾惶恐，祥嫔姐姐用苗疆巫蛊之术时，竟将皇后的凤钗混入邪物......\"
\"容儿。\"皇帝突然用护甲划开她腰间禁步的珊瑚珠串，\"上个月你替朕抄的《法华经》，怎么少抄了'众生皆苦'这一句？\"滚落的珊瑚珠在龙纹砖上弹跳，惊得檐下铜铃里沉睡的雀鸟倏然振翅。
安陵容颈后渗出冷汗，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药房撞见沈眉庄与温实初私语时，窗棂外闪过的那抹明黄衣角。
她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袖中暗袋，触到瓷瓶上未干的三七粉，\"皇上恕罪，那夜抄经时淳儿送来安神汤，许是臣妾困糊涂了......\"
\"淳常在倒是与你亲近。\"皇帝突然轻笑，鎏金护甲勾起她鬓边衔珠金凤的尾羽，\"就像当年你与莞贵人同住碎玉轩时......\"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淳儿带着哭腔的告罪。
安陵容透过雕花槅扇望去，正看见淳儿跪在满地瓷片中收拾碎玉观音。
那尊送子观音是皇后昨日才赏的，此刻莲座碎片里竟渗出暗红液体——与祥嫔宫中搜出的血咒符纸如出一辙。
\"皇上！\"沈眉庄突然捧着明黄卷轴疾步而入，鬓边木槿绢花在夜风中簌簌颤动，\"慎刑司来报，祥嫔的换魂阵需要四个阴时生的祭品，除已暴毙的三个宫女外......\"她突然瞥见安陵容苍白的脸色，话音戛然而止。
皇帝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案上，溅出的茶水在《洛神赋图》上洇开血色，\"传旨！
祥嫔卫氏即刻处死，尸身不得入妃陵！\"他突然转向安陵容，目光扫过她藏在袖中的瓷瓶，\"至于安嫔......\"
\"皇上！\"甄嬛突然捧着鎏金香炉闯进来，炉中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凤纹，\"臣妾斗胆，方才在祥嫔枕匣中发现此物。\"她跪地高举的锦帕上，赫然是半枚刻着凤印的翡翠耳坠——与皇后今日戴的那对分毫不差。
安陵容看着皇帝暴怒离去的背影，指尖终于松开几乎捏碎的瓷瓶。
当苏培盛尖声宣旨晋她为安嫔时，她注意到甄嬛绣鞋边缘沾着的紫藤花粉——正是今晨她让宝鹃撒在御花园的。
庆功宴的丝竹声在储秀宫响起时，淳儿正举着糖葫芦凑近檐下铜雀笼。
安陵容望着琉璃灯下沈眉庄与甄嬛交握的手，突然发现她们腕间都系着浸过朱砂的红绳——与那夜在密道中束缚祥嫔的白绫质地相同。
\"小主，该饮合欢酒了。\"宝鹃突然出声，铜尊里晃动的酒液映出安陵容鬓边微乱的珠翠。
她举杯时瞥见廊柱后闪过一抹浅碧裙角，那个扫洒宫女低垂的眉眼间，竟有七分像两年前投井的妙音娘子。
夜风卷着残荷香掠过水榭，安陵容借口更衣离席时，发现那个眼神闪烁的宫女正在太湖石后焚烧纸钱。
跳跃的火光中，她看清对方耳后淡青色胎记——与内务府记载中，去年暴毙的余答应乳母之女的特征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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