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抽在脸上跟砂纸蹭似的,陈光阳看着院墙豁开的那老大个口子。
再瞅瞅旁边那家被二虎“炮仗拆迁”轰塌了半边的仓房山墙。
二虎没像往常闯祸后梗着脖子充好汉,反倒蔫头耷脑地缩在豁口的砖垛子后头。
小脸冻得发青,沾着灰土和雪沫子,那对平时贼亮贼亮招人稀罕又招人恨的虎眼,这会儿跟蒙了层雾似的。
木呆呆地盯着地上炸剩下的半截“二踢脚”红纸筒。
小身板裹在厚棉袄里,却一点不显虎实,倒像个漏了气的皮球,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陈光阳那股子火气,被儿子这从未有过的蔫吧样儿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他走过去,没像往常那样拎脖领子,大手一捞,直接把二虎那冰凉的小身板裹进了自己敞开的军绿棉袄里。
袄里带着他刚跑回来的热乎气儿,还有汗味、烟草味。
“咋了?虎哥?让炮仗崩着腚了?蔫得跟霜打倭瓜秧子似的?”
陈光阳故意拿话逗他,粗糙的手指头抹了抹二虎脸蛋上的灰。
二虎小脑袋往他爹怀里又拱了拱,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爹……我…我是不是闯大祸了?那墙…塌了…得花老多钱修吧?咱家钱…是不是都让我败祸没了?”
他越想越怕,小胖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陈光阳的破汗衫领子。
这小子平时没心没肺,可家里钱匣子有多沉,他爹为了赚钱起早贪黑有多累,他门儿清。
这回,是真怕了。
“扯淡!”陈光阳照他脑瓜顶轻轻给了一巴掌,又揉了两把,“塌个墙算个屁!
你爹我当年在山上让野猪拱个跟头,爬起来照样给它撂倒!这点事儿,算个毛?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咱家陈记涮烤那铜锅子一响,黄金万两!怕啥?”
他嗓门敞亮,故意说给旁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听。
话音刚落,隔壁那家“吱呀”一声,破木板门被推开了。
老蔫巴家的婆娘,王翠花,裹着件油渍麻花的破棉袄探出头来,三角眼滴溜溜一转。
先瞄了瞄自家塌了的山墙,又扫了扫抱在一起的陈家父子,嘴角往下一撇,立刻扯开了嗓子干嚎: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没法活啦!这大过年的,家都要让人炸没啦!
陈光阳!你瞅瞅!瞅瞅你家这虎犊子干的好事!这仓房墙塌了半边,里头冻的白菜土豆全毁了!
这房子还能住人吗?这大冷天的,让我们娘几个睡雪壳子里啊?赔钱!必须赔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她男人刘老蔫也缩头缩脑地跟了出来,搓着手,眼神躲闪,嘴里却跟着帮腔:
“就…就是!光阳兄弟,你看这…这墙都这样了,修…修起来可费老劲了,料钱工钱…”
陈光阳冷眼瞅着这俩口子唱双簧。
刘老蔫家这破仓房,墙根早就让耗子掏空了,平时风大点都晃悠,但二虎撞了车,也就有了油头。
这摆明了是想借机讹一笔。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儿子。二虎听见王翠花的干嚎,小身子明显一哆嗦。
攥着他衣服的小手更紧了,眼泪珠子“吧嗒”一下,砸在他爹的手背上,冰凉。
陈光阳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火苗子,又被这滴眼泪给浇得火星子乱迸。
不是气儿子,是气这趁火打劫的邻居。
他脑子飞快一转。
陈记涮烤生意红火得邪乎,地方早不够用了,他正琢磨着年后盘下旁边地方扩张呢。
这破屋子,紧挨着他家,位置绝佳!
原本还想找机会谈谈,这倒好,瞌睡送枕头。
自己撞上门来了!
“行!”陈光阳声如洪钟,把干嚎的王翠花都震得一噎。
“墙是我家二虎这撞坏的,我陈光阳认!该赔赔!不过嫂子,刘哥,你们这房子,经这一炸,我看也够呛能住了吧?
墙都酥了,开春化冻,指不定整面塌下来,多悬乎?这样,你们开个价,连房带地,我陈光阳要了!省得你们再修再担惊受怕!”
王翠花和刘老蔫都傻了,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他们只想着讹点修墙钱,顶多几十块撑死了,哪想到陈光阳张口就要买房子?!
“你…你真买?”刘老蔫结结巴巴,眼睛却亮了。
“一口唾沫一个钉!”陈光阳斩钉截铁,“你们开价,合适咱立马签文书,钱当场点清!”
王翠花眼珠子骨碌碌转,心里飞快算计。
这破房子,又老又旧,早就想要换个别的地方了!
她心一横,狮子大开口:“两…两千!少一分不卖!”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倒吸一口凉气。
两千块!这王翠花想钱想疯了吧?这破房子五百顶天了!
陈光阳却眉毛都没皱一下。
两千块,是肉疼。
但比起拿下这块地方打通了做陈记涮烤的店面。
长远看,值!
他怀里,二虎听到“两千”这个天文数字,小身子猛地一僵,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那委屈害怕的小模样,看得陈光阳心都揪起来了。
“行!两千就两千!”陈光阳大手一挥,对着刚闻讯赶来的二埋汰吼道。
“埋汰!去陈记,找柱子拿钱!账上支两千!再拿纸笔过来!”
王翠花和刘老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生怕陈光阳反悔,连声道:“好好好!光阳兄弟爽快人!屋里头那些破桌子烂板凳,锅碗瓢盆啥的,都归你了!
我们这就收拾细软…不,收拾铺盖卷儿!立马腾地方!”
钱来得飞快。
二埋汰风风火火取来了厚厚两沓崭新的大团结,还用红纸包着,看着就扎眼。
陈光阳当场点清,让识字的邻居写了买卖文书,双方按了手印。
王翠花两口子攥着那沉甸甸的两千块钱,手都在抖,脸上笑出的褶子能夹死苍蝇,看都没看那破屋子一眼。
卷起早就收拾好的两个小包袱,跟逃荒似的,生怕陈光阳后悔,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看热闹的邻居们咂着嘴散了,议论纷纷,有说陈光阳傻大方的。
有说他财大气粗的,也有夸他疼儿子不惜本的。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呼的北风,刮过那豁开的院墙和刚买下的、黑洞洞的破屋。
陈光阳松了口气,低头想安慰安慰怀里蔫透了的二儿子。
这一看,心又猛地一沉。
二虎不知啥时候从他怀里溜了出来,蔫头耷脑地走进了那刚买下的、空荡荡的破屋子里。
屋里一股子霉味和灰尘气,地面坑洼不平,墙角堆着些刘老蔫家不要的破烂。
几个豁口的瓦罐,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还有一口盖着破麻袋片的旧箱子。
二虎闷不吭声地走到那口旧箱子旁边,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那箱子看着挺沉,蒙着厚厚的灰,木头都发黑了。
他低着头,小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抽泣声终于憋不住,闷闷地传出来。
“呜…呜呜…都…都怪我…两千块…能买…能买多少糖儿…能买多少小人书…呜…爹得卖多少肉…才能赚回来…”
他越说越伤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小胖手胡乱抹着,抹得脸上更花了,活像只掉进灰堆里的小花猫。
“我…我就是个败家子儿…呜呜…爹…你打我吧…”
陈光阳看得心疼坏了。
他这虎儿子,平时挨鞋底子都不带掉金豆子的主儿,这会儿是真伤了心了。
他赶紧走过去,蹲在二虎面前,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傻小子!哭啥?钱是爹挣的,爹乐意花!
给你买地方玩儿,爹高兴!再说了,你爹我是谁?陈光阳!
东风县谁不知道你爹赚钱的本事?两千块,算个毛?你爹我眨眨眼就赚回来了!”
可二虎这回是钻了牛角尖,越想自己越没用,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他爹。
眼泪掉得更凶了,小胸脯哭得一抽一抽:
“呜…爹你…你别哄我了…我…我就是个惹祸精…大屁眼子都比我强…它…它还知道看家呢…呜…”
“放屁!大屁眼子能跟我二虎大将军比?”
陈光阳故意板起脸,伸手去擦儿子的眼泪,那眼泪滚烫,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手上都是老茧,擦得二虎小脸生疼,小家伙下意识往后一缩。
这一缩,身子往后一仰,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口破旧箱子,“嘎吱”一声怪响,一条腐朽的箱腿儿“咔嚓”断了!
“哎呦!”二虎惊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从箱子上栽下来。
陈光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儿子。
二虎是没事了,可那箱子被他这一歪一带,“哐当”一声侧翻在地。
盖板都摔开了,里头乱七八糟的破布烂棉花撒了一地。
“瞅瞅!坐都坐不稳当!”
陈光阳又好气又好笑,把二虎扶稳,顺手扒拉开摔出来的破烂,想把箱子扶正。
就在这时,一片破棉絮被扒拉开,露出了底下一点不一样的瓷白和绚烂的色彩。
陈光阳动作一顿。
他拨开更多杂物,借着从破窗户透进来的、昏暗的天光。
看清了箱子底下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破碗烂碟,而是几摞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盘子?
盘子胎质细腻,釉色莹润,在昏暗中都透着一股子温润的光。
最上面那一个,盘心和外壁,用极其细腻繁复的笔触,描绘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
那龙身蜿蜒矫健,龙鳞片片分明,龙睛点彩,威严毕露!
盘沿一圈,是同样精细的缠枝莲纹,青花发色纯正幽蓝,一看就不是凡品!
陈光阳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这…这纹饰…这器型…这发色…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天价拍卖会的画面瞬间闪过!
清光绪官窑!
粉彩矾红描金云龙纹大盘!
他记得清清楚楚,后世有一场拍卖会,一个品相完好的这种盘子,拍出了上百万的天价!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捧出最上面那个龙纹大盘。
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细腻。盘底,双圈内,清晰无比地印着“大清光绪年制”六字楷书款!
青花发色沉稳,字体工整有力,标准的官窑款识!
他轻轻放下这个,又扒开下面的破布。
下面一层,同样是官窑大盘,但纹饰换成了凤凰!
五彩斑斓的凤凰展翅翱翔于牡丹丛中,翎毛毕现,华美绝伦!
再下面,还有!
是龙凤呈祥纹!
一龙一凤,追逐火珠,祥云缭绕,喜庆吉祥!
整整三摞,每摞四个,一共十二个大盘!
全是光绪官窑精品!保存得如此完好!
陈光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
不是冷的,是激动的!
这哪是一箱破烂?这他妈是一箱子金疙瘩!
不,比金疙瘩还值钱!
后世随便一个盘子,就能换他现在整个陈记涮烤!
“爹…爹你咋了?”
二虎被他爹这模样吓着了,也顾不上哭了,挂着泪珠的小脸满是紧张,以为他爹是心疼箱子被他坐坏了。
“爹…箱子…箱子不是我故意坐坏的…它…它自己腿儿折了…”
陈光阳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挂着泪痕、一脸紧张又愧疚的儿子。
再看看手里价值连城的官窑大盘,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感慨瞬间冲垮了他!
他一把将二虎紧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差点把小家伙勒得喘不过气!
“好儿子!我的好二虎!”
陈光阳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狂喜的颤抖,他捧起二虎哭花的小脸,狠狠在那脑门上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傻小子!哭啥!你爹我高兴!高兴得要上天了!你不是败家子儿!你是爹的福星!大大的福星!!”
二虎被他爹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和亲昵给整懵了。
挂着泪珠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完全搞不清状况:“啊?福…福星?爹…你…你别是气疯了吧?”
“疯个屁!”
陈光阳哈哈大笑,笑声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他指着地上那堆价值连城的瓷器,激动得语无伦次:“瞅瞅!瞅瞅你给爹带来了啥!你这一屁股坐下去,坐塌了刘老蔫的破箱子,可给爹坐出了个聚宝盆啊!
这盘子!这一个盘子!比你程爷爷泡的那一缸子药酒还值钱!这整整一箱子!够买下半个东风县了!”
“啥玩意儿?!”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大龙和小雀儿不放心,拉着二埋汰和大奶奶过来了。
大龙刚迈进一只脚,就听见他爹说“买下半个东风县”,惊得小下巴差点掉地上。
小雀儿也挤进来,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地上那些盘子:“爹,这盘子好漂亮呀!上面还有大龙!比大哥画的好看多了!”
她天真地指着盘子上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
大龙脸一红,不服气道:“我…我那是没认真画!”
他凑近了仔细看那盘子,也看出了不凡,小眉头皱着:“爹,这…这真是古董?很值钱?”
“值钱?把‘很’字去了!”
陈光阳眉飞色舞,一把将还在发懵的二虎举了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看见没!这就是咱家二虎大将军!开我车撞邻居家的墙,坐个箱子能坐出光绪官窑!
这运气,这福气!你们俩学着点!二虎,告诉爹,你现在啥感觉?”
二虎骑在他爹脖子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堆闪闪发光的盘子。
再感受着爹那发自肺腑的狂喜和自豪,刚才的害怕和愧疚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晕乎乎的幸福感冲得无影无踪!
他小胸脯一挺,肿着的眼睛努力瞪大,吸溜了一下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
努力模仿着他爹平时说话那股子“尿性”劲儿,大声宣布:
“爹!我…我现在感觉…老尿性了!比…比掏着狼崽子还尿性!”
“哈哈哈哈!”陈光阳放声大笑,扛着儿子在空屋子里转起了圈。
“对!尿性!我儿子就是尿性!比你爹我尿性!二虎子,记住喽!你就是你爹的福星转世!
以后多往箱子、柜子上坐坐!指不定啥时候再给爹坐出个元青花来!”
二埋汰和大奶奶也看清了地上的东西,虽然不懂啥光绪官窑,但看陈光阳这狂喜劲儿。
就知道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
二埋汰一拍大腿:“我滴个亲娘祖奶奶!二虎,你小子行啊!比你埋汰叔强!
埋汰叔我挖坑刨土累死累活,你小子一屁股坐下去,金疙瘩就冒出来了!赶明儿你也坐坐我那豆腐坊的磨盘呗?”
大奶奶也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大烟袋锅子直敲炕沿:“好!好!咱家二虎,随根儿!随他爹!就是有福!蔫了吧唧掉几颗金豆子,能换回一箱子聚宝盆!值!太值了!”
小雀儿跑到那堆盘子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指。
想摸又不敢摸那盘子上漂亮的大龙,奶声奶气地问:“爹,这大龙盘子,能盛咱家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吗?盛出来肯定老香了!”
大龙一脸无语地扯开妹妹:“傻雀儿!这可是古董!值老鼻子钱了!盛酸菜?爹得拿它供起来!”
他看向骑在爹脖子上、重新恢复神气活现的二虎,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是服气:
“二虎,你这运气…我服了!下回再有破箱子,让哥也坐坐行不?”
二虎骑在他爹脖子上,感受着全家人崇拜的目光,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小胸脯挺得更高,肿着的眼睛努力瞪圆,仿佛自己真成了点石成金的福星大将军。
他小手一挥,豪气干云:
“那必须的!大哥!以后有这好事儿,咱哥俩一块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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