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六年后意外离去,后继之君虽然严格遵循太宗成法,可也实在无法理解此空耗国帑之举。
毕竟辽东苦寒,无霜期又短,一年只能种植一季作物,虽然太宗皇帝命人从遥远的欧罗巴带回了所谓的玉米以及土豆等物,但是要将一片原始沼泽森林开垦成良田,需要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以及时间,其收益也远远不是将其投入到湖广,江南等所能比的。
时任户部尚书杨士奇便曾上书定了论调:“此乃无终之役,费无益之财尔”
最终在大臣们的持续建议下,昭隆年间,太宗所设的三省被废,回到了洪武旧制,采取了在国朝看起来更加经济实惠,省心省力的羁縻制度。
人力有时穷尽,太宗亦不能免俗。
他已经尽己所能的做了预防,可在巨大的历史惯性推动下,奴尔干都司依旧渐渐对各地失去了制约。
泰始朝时,被欺压了近两百年的女真部落出了个大英雄,汉名忽儿图,带领女真部落以及包括汉人在内的受压迫百姓,杀官造反,最终经过十年血战,占领了大部奴尔干都司旧地。
洪德朝年间,经过数次围剿未果,朝廷决议诏安,按理这是和平解决辽东问题最后的机会,因为忽儿图等叛军也已经打到了极限。
忽儿图等与历史上的努尔哈赤等不同,造反,真的仅仅就是求生,朝廷的剥削,实在太狠了,如果朝廷能诏安,给正式百姓待遇,施展怀柔政策,一切都可安抚,还可转圜。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坏事的母子出现了!
时任辽东巡抚吕桓因其子被女真所杀而心生怨怼,竟不顾朝廷大局,在忽儿图等人按约入城后,将其尽数擒拿,枭首示众。
虽然吕桓最终因此而被下狱处斩,但和谈的口子彻底的关上了!
忽儿图之子吴勒尽起大军为父报仇,血战一年后,在赫图阿拉建都称汗,国号后金。
景运四年冬,西辽河畔明军大败,彻底丢失奴儿干都司故地,郑国公赶赴辽东后,以辽墙为依托,以辽泽为天险,勉力稳住了局势。
然而,很快遥远的山西传来那个年轻人一战擒反王的消息,郑国公心中大震!
“这仗怎么打的?”
山西一路连胜,内平叛逆外抵贼寇,天下瞩目。
陈牧大名哄传天下的同时,也让郑国公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
你这个百战宿将,连个毛还没长齐的书生还不如?
要是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老国公是身为开国公爵之一,传承两百年的顶级勋贵,自身也早已过了争强斗胜的年纪,自不会意气用事。
然而,随着景运五年的北方大旱,辽东的军需供应成为了大难题,数十万大军每月的开销都是个天文数字,加之前次大败全因王廷弼指挥失当所致,辽东本地将士急于雪耻,故而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有意无意的逼迫郑国公速速解决辽东战事。
郑国公顽强顶住了压力,依旧选择稳扎稳打的战术。
但是,随着七月份皇帝陛下一封情真意切的手书送达,郑国公只能选择在沈阳集结二十万大军,东征赫图阿拉。
局势,不可避免的来到了历史的拐点。
景运五年,九月十七。
辽东,界凡城下。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了秋日的天空,灼热的铁球带着死亡的尖啸,一次又一次地砸在界凡城粗粝的岩石城墙上。
碎石混合着血雾四溅,城头女真守军绣着海东青的大旗,在硝烟中艰难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明军大营,郑国公身披猩红大氅,内衬金漆山文甲,在一众顶盔贯甲的将官簇拥下,立于一座临时垒起的高台之上。
他年近六旬,鬓角已见霜白,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望着眼前烽火连天的坚城,那双久经沙场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火焰,猛地一挥拳,声若洪钟般。
“好!打得好!给老子轰!一定要把这龟壳子,轰成齑粉!”
“公爷威武!照这个打法,日落之前,必能踏平界凡!”
监军太监卢受凑了过来,那张白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与兴奋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在炮火的间隙中显得格外刺耳。“届时直捣赫图阿拉,女真丑类,灰飞烟灭!此乃不世之功,公爷必能名垂青史,可喜可贺啊.....”
“全赖将士用命,陛下洪福。老朽何功之有啊”
郑国公矜持地捋了捋长须,打断了卢受滔滔不绝的奉承,笑语之间格外谦和。
可虽然如此说话,脸上每一道皱纹也都舒展开来,卢受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大明郑国公,世代勋贵,岂能落于人后。
“望公速定辽东,勿使西线专美”
皇帝陛下的话在仿佛依旧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使的他不得不抛弃稳扎稳打的策略,选择东征。
出征之时其多少还有些悲观,可几场仗打下来,郑国公发现,这辽东女真,还真与那些辽东将门所说一般无二。
勇猛有余而智慧不足!
若非此乃群山叠嶂,丘陵密布的塞外苦寒之地,何至于小小反叛,久托成成为大患!
天意让老夫,成此大功,名留青史啊!
郑国公目光扫过战场,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城墙,沉声道:“传令下去,今日先登破城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国公爷英明!”
周围的将领,尤其是京营出来的军官们,齐声应和,个个摩拳擦掌,仿佛这军功已经是囊中之物。
然而,在这片激昂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冷静而克制。
“国公,切勿大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一身文官官袍在众多耀眼的铠甲中显得格格不入。
“崇俭有何高见?”
郑国公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这个邱毅邱崇俭是当初陛下命他带来的副手,后来接替王廷弼做了辽东巡抚。
本来俩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但自从郑国公选择东征开始,便产生了剧烈分歧。
一个巡抚不在后方筹措粮草,稳定后方,非但跟随进军,一路上还没少给他“建言”“献策”。
邱毅微微欠身,目光扫过硝烟弥漫的界凡城,以及城下如同蚂蚁般密集涌动的明军士兵,沉声道:“国公,界凡城险,女真抵抗顽强。我军虽攻势如潮,然伤亡亦是不小。是否……暂缓攻势,让将士们喘息片刻?亦可派死士夜间攀城,或挖掘地道,以巧破力,减少将士们的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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