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冰晶上,人造太阳很好的还原了恒星光谱,白色的光在不怎么规整的镜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辉,让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冰晶都显得美轮美奂。
很美,这是芙洛拉对此的第一印象。
而至于为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的不是地毯而是冰晶上,这点就需要问问这个房间的的所有者,克洛西娅.斯里扬卡小姐了。
然而可惜的是,如今那位在她看来颇为跳脱,甚至略带些古怪的大小姐,此时却并不在场。
不过她也只能这么想想罢了,毕竟她是在字面意义上被克洛西娅打断脊骨的人,即使自家小姐在场,芙洛拉也没那个勇气去质问。
芙洛拉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印象过于深刻了,以至于只要一看到自家小姐,她的脊柱就会传来幻痛,甚至要是再说上几句话,她就得确认一下自己的脊柱到底还在不在了,因为那地方已经不是瑟瑟发抖这么简单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会拿脊柱来计时,即使是她还在当杀手的时候也从未见过。
但怎么说呢,抛开她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收拾这间房子不谈,眼前的场景的确是如梦似幻。
也许每个小女孩小时候都有过公主之类的幻想?
芙洛拉不清楚,不过她大概是有的。
还在母星的时候,她的母亲,有着一头金色秀发的艾丽卡,在闲暇之余偶尔会提起一些她还在家族中时的生活。
这不是缅怀,也不是眷恋,艾丽卡只是想为芙洛拉根植一种希望,让她明白这世上并不仅仅只有苦难。
只是可悲的是,艾丽卡所描述的生活正是建立在这些人的苦难之上的,她清楚的知道,然而她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说的了,毕竟她也并非什么核心成员。
但对于尚且年幼的芙洛拉来说,这便足够了。
那时小小的芙洛拉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奢华,就像人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一样,芙洛拉也无法想象艾丽卡口中那些一听就十分昂贵的事物。
她只知道,家族的人都吃着流着奶与蜜的面包,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即使她并不知道什么才能称得上是金碧辉煌。
“那是用艾德纳斯染成的墙壁......抱歉”
艾丽卡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十分愧疚的摸了摸芙洛拉的头,只是芙洛拉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干枯的头发,那时的手感并不如现在这般顺滑。
而说起艾德纳斯,这是一种特产于埃尔文娜家族母星系的星尘染料,在使用过后会根据所处的魔力环境自动变换颜色,而对于艾丽卡的家族而言,这种颜色一般是冰晶色。
“亲爱的,你喜欢雪吗?艾德纳斯就和雪的样子一样。”
“喜欢!不过......我讨厌冬天。”
“为什么呢?”
当时的芙洛拉并没有回答艾丽卡,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艾丽卡说。
说什么呢?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可艾丽卡为什么会活得那么累呢?
她正是一切不幸的根源,芙洛拉那时的想法还并不这么明显,
年幼的她意外的懂事,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自己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她曾无数次的这么想过。
可长大了......又能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一如这宇宙中静谧的星尘一般。
不知为何,明明身为二阶的法师,艾丽卡的身子意外的弱,一到冬天就浑身发冷,即使是睡到了半夜,也久久暖和不起来。
而偏偏是这样的她,在冬天却又不得不出门为教会的孩子们换取柴火和食物,夜晚归来时,手总是冻的发紫。
芙洛拉不想看到这样辛苦的艾丽卡,所以她讨厌冬天,也讨厌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现在长大了,终日生活在拉维利亚中环和煦的阳光下,让她的发隙之间有了不曾有过的阳光的味道。
她也吃上了曾经只能臆想的蛋糕,每次都把糖加到令人甜腻才罢休。
她仍然记得那破旧的长凳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和母亲难得的闲暇,就在不远处破败人皇像的注视下悄然度过,即使她的母星连太阳都被剥夺,她仍然觉得那是如晴日般的温暖。
仅仅只是听着母亲的描述,就足以让当时那个下一顿不知在何处的小女孩欢喜上一整天。
如今克洛西娅的房间倒称得上是冰晶般的宫殿了。
只是芙洛拉却陷入了茫然,她曾在还未失去母亲和自由时幻想的东西,如今就在她眼前,可她的第一反应也仅仅是叹了口气。
她没有了自由与笑容,也没有成为母亲所期望成为的人,就连那个曾盼望她未来的人,也被装在罐子里在深空中漂泊。
世间就是如此。
“唉”
这到底要怎么打理呢?面对着化作冰窟的豪华套房,芙洛拉忍不住面露难色。
那些沾染上克洛西娅气息的寒冰颇为不凡,上面不仅有着煞是好看的叶脉状冰纹,其硬度也是让小女仆十分头痛。
别说拳头了,哪怕芙洛拉用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魔法,甚至都没把这些冰晶刮花。
“你不用收拾这些,反正你也收拾不了。”
克洛西娅的声音十分冰冷,不知从何时起,芙洛拉便很难从克洛西娅的身上收获到体贴,这个宅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几年前刚成为女仆的那会儿,斯里扬卡小姐似乎还喜欢各种逗弄,比如时不时沿着芙洛拉的脊背游走,观察小女仆惊慌失措的有趣反应。
然而很可惜的是,在作为人类样本的观察期过了之后,克洛西娅就对芙洛拉失去了兴趣,虽然不至于呼来喝去,但所有的情绪也都回到了公事公办的冷冷态度。
这或许就是自家小姐本来的模样吧,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明明和她生活在同一间宅子里,却像孤立了全世界一般。
克洛西娅交代完这句之后就离开了房间,留下略带疑惑的小女仆和来帮忙的尼娅。
而至于尼娅和已经被冻成冰块的留声机小姐,则是分别在收拾完后重感冒了两个星期,至于芙洛拉,毕竟体质摆在那里,没什么大事。
重建后的斯里扬卡宅邸比起以往萧条的模样总算是有了些家族的架势,身为龙族的本性让克洛西娅完全不吝啬在这方面花钱,哪怕是节衣缩食也要住上好地方。
不过扩建经费这点倒是用不上克洛西娅的一片苦心了。
在疫情结束后,另外的家族不知为何给了克洛西娅一大笔钱,当然,名义上是给斯里扬卡用来重建宅邸的。
美其名曰,牧群作为一个整体要同气连枝。
天呐,拉维利亚的太阳难道是要熄灭了吗,不然克洛西娅怎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清洗斯里扬卡的时候怎么不同气连枝了,克洛西娅难以理解这些人的用意,不过白给的钱为什么不拿呢?
龙宝宝可不管人情世故这有的没的,给她那就是在上贡,至于理不理,看心情吧,而她的心情向来是雨天较多,最近更是小雨转暴风雪。
至于实际上是怎么回事,相信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死在左外环的家族少爷们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这是其他家族对于克洛西娅的示好,也是封口费,只是当事人是否在意这些弯弯绕绕则很难说。
不过无论这笔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收到这笔钱的克洛西娅倒是挺开心的,全部拿来翻新了宅子,总算是给她自己也来了个艾洛儿同款的气派套房。
大就是好!
克洛西娅的审美,如果有的话,一贯如此。
可扩大了几倍的宅子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比如老管家海德拉姆.
由于那笔钱实际上是给克洛西娅的,管家海德拉姆并没有对用途提出什么意见,翻修宅子本来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对于扩建这事也有着预料。
只是他还是忽略了克洛西娅对于大这个概念的认知,如果不是他紧急叫停,说不定以后克洛西娅真得在足球场那么大的床上醒来,然后坐地铁到餐厅吃饭。
克洛西娅很想表示没那么小。
但这很显然已经不是正常家族佬该有的认知了,为了不让自己以后叫小姐起床之前先跑个马拉松,海德拉姆可算是花了不小的功夫才说服克洛西娅。
不过最后在克洛西娅的据理力争下,虽然没有了足球场大小的床,但还是保留了足球场大小的套房。
宅子一扩建,他的工作量自然也翻了几倍,光每天要保养的草坪面积就多了不少,更不要说日常的巡视和保修,现在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培养几个女仆了。
虽然已经有了芙洛拉和尼娅总共一个半的女仆,但如今的工作量很显然已经不是她们的工资范围之内了。
只是以斯里扬卡宅邸目前的情况来看,培养女仆什么的反而会让工作增加,海德拉姆又不是什么改良品种的超级人类,这项计划也只能暂时搁置。
行走在黑暗中的克洛西娅觉得心情很糟,虽然她的心情一向如此,但今天显然是糟糕的很,走路的踏步声都显得气势汹汹。
克洛西娅听过这样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从未见过光明。
但克洛西娅觉得不对,黑暗是不需要忍受的,因为在没有见到光芒之前,甚至没人知道那是黑暗。
或者换个问题吧,先天失明的人和后天失明的人谁会更加的,我是说绝望一些。
诚然,这世上或许没有比失去拥有,或者是本该拥有之物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了吧。
所以那些遭受此等不幸之人的愤怒和悲伤都是可以理解,也无可厚非的。
然而克洛西娅觉得是前者更加的可悲,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看得见,即使再怎么同他们描述,世间依旧是漆黑一片。
能够感到绝望的前提是能够感觉到绝望,世间就是如此。
因此,克洛西娅很轻易的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就像她所说的,她的日子是偷来的,她活着便是在偷生。
哪怕付出些代价,也只是对本该死去之人的略施小戒?就当是这样吧。
虽然失去了视力,但克洛西娅也不至于完全成了瞎子。
实际上,对于法师来说,失去视力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哪个法师穷困潦倒的时候还没被自己的劣质魔药熏成过瞎子呢?
至于为什么是劣质魔药,那当然是因为做不出来优质魔药啊,穷鬼哪来的什么精密设备和优质原材料。
不过失明对于法师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的问题,一来是法师的灵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视觉(只要你不介意自己成为色盲)。
二来是在青谕秘理院和生息教会的推动下,治愈魔法的普及程度相当之高,即使法师自己不会,随便朝本地法协体的办事厅里扔上块砖头,都能砸到一大片“略懂”治愈魔法的“好心人”(只要你在高昂的治疗费和作免费小白鼠之间做出选择就行,可以全选。)
克洛西娅不缺钱,如果去拜托拉拉缇娜,想必那位半精灵小姐也不会拒绝。
但克洛西娅有着不那么清晰的预感,自己这眼睛大概率是治不好的,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曾经告知过她危险的灵觉又在发力?
她不知道,但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她偷来的时间还有的剩,她偷来的人也并未离去,她还有着继续生活的理由。
克洛西娅和眼睛有关的功能全部失效,包括她曾动用的魔力视野,为此她只能通过别的方式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感知,具体操作类似于蝙蝠。
简单来说,克洛西娅首先将自己的魔力以特殊的波长发射出去,根据波长在周围环境的反馈在脑中描绘出周围的地形。
由于还不熟练的缘故,克洛西娅的探测范围很低,大概是以自身为中心,五十米为半径的球形,同时目前的魔力波穿透性很低,这一点克洛西娅还没来得及解决。
不过内生魔力本身就是精神力的延伸,因此克洛西娅在使用场地魔法之后,整个场地的覆盖范围都会成为克洛西娅的视野,这也是她为什么把自己那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房间变成冰窟的原因,绝对不是刚刚睡醒的龙宝宝发现自己突然瞎了后的愤怒之举。
好吧,克洛西娅承认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离开了房间之后的克洛西娅看上去并未有什么异常,甚至因为无法使用眼睛后,其他的感官灵敏了不少,也不枉她这些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功夫偷偷适应了。
毕竟她真的很讨厌让别人看到自己无助的模样,真的很讨厌。
天朗气清,如果拉维利亚有天空的话,今日的天气大概可以这样形容。
连平日里里对温度不甚敏感的克洛西娅,都能从中感受到一些暖意,虽然这说不定只是因为她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她不知道,也不太想花心思在这个问题之上。
“姐姐?”
“斯里扬卡小姐?”
“克洛西娅......小姐。”
修葺的十分精致的花园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有着淡蓝色长发的少女,她落座于用花朵装点的小亭子里,轻轻抱住了熟悉的娇小身子。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总算是缓解了她的些许焦躁,然而克洛西娅在感到心安的同时也止不住的对自己升起厌恶。
既然自己已经看不到了,为何还要进行这毫无意义的姐妹游戏?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而至于从其他方向传来的另外两道声音,她知道是谁,但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被无视的艾洛儿只能尴尬的笑笑,略带些羡慕的看着涅墨图娜,或者说在她认知中,眼前的人应该叫做亚卡莉斯。
一位家族小姐竟然会羡慕亚人?说出这话的人大概只有两个归宿,戒毒所和精神病院,可惜的是拉维利亚这两个地方都没有。
家族对于亚人的统一看法只有两个字,杂种。而跟龙族沾上关系的更是杂种中的杂种,兴许街边的流浪猫都比这些人像个玩意儿,家族内部虽然不和,但在种族歧视这块看法还是相当一致的。
只是艾洛儿的情况不同,得益于她的好老师在没有来得及将这些基本常识灌输给她时,就把自己给毙业了,她反而没有形成这样的常识。
她倒是觉得涅墨图娜那耳羽好看的很,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一对耳羽那该多好看。
那可太好看了,到时候家族里搞异端审判的族老恐怕也会这么觉得。
至于阿莲丽娜,她的想法倒是和艾洛儿差不多,单纯觉得这小妹妹挺好看,没有什么后天植入的种族厌恶,毕竟对于她来说,别说“好老师”了,她甚至不知道老师是什么。
说来也奇怪。
自宅邸重建以来,艾洛儿和阿莲丽娜两位普利尔拉的小姐总是经常来串门,艾洛儿自然是不情愿的,毕竟以前发生过那种事情。
但是唉,没办法,家主的任务罢了。
她是可以拒绝的,但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种权利,要是真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有多牛逼的话,那杀入阁楼夺了鸟位......其实也不会发生。
实际上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比较合适的人选是阿莲丽娜,毕竟克洛西娅曾对阿莲丽娜表现出过兴趣,所谓投其所好就应该是这样。
但家族的思维并不能算得上是很正常,对于他们来说,别人的喜好固然重要,可问题在于,想要拜访别家的大小姐,阿莲丽娜的级别很显然是不够的,至少也得是威利斯那种正儿八经的高级成员才有这个资格。
虽然克洛西娅并不在乎这种资格,不都是一拳下去就要和世界说再见的东西吗,有什么区别?
不过事情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至于派出艾洛儿来,直到家主亲自点名,他们内部的讨论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考虑到艾洛儿并未独自进行过什么社交活动,所以她被允许携带随从,艾洛儿自然是毫无意外的挑选了阿莲丽娜,毕竟她算得上熟络的也只有这位曾教过她舞蹈的姐姐。
这在其他人的预料之中,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比如某位指定继承人埃尔文先生,但那又如何呢,他除了哈哈气又能怎样。
这样至少能让阿莲丽娜轻松些吧,艾洛儿并没有多想,毕竟埃尔文的恶名从本宅到别的家族地界无人不知,很难想象阿莲丽娜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艾洛儿从未见过,但从那日渐憔悴的脸色来看,那并不是什么谈得上幸福的日子。
唉,就当是为了阿莲丽娜姐姐吧,至少这段时间她能轻松些。
艾洛儿轻轻抿了口茶,在心里叹了口气,将自己又被无视的事实忽略。
克洛西娅虽然看不到了,但大部分魔法还是可以正常使用,毕竟她所持有的基本上都是指向型魔法,不太需要别的参数帮忙辅助发动。
而自从上次的偷家事件发生之后,心有余悸的克洛西娅就在涅墨图娜身上留下了标记,以便需要的时候快速来到她身边。
现在看来,即使是失明了也不影响魔法的使用,克洛西娅这么想着,毕竟这个魔法的原理和空间系无关,并不需要通过别的方式来输入坐标这一关键讯息。
“艾洛儿和阿莲丽娜?好久不见。”
抱着涅墨图娜后,克洛西娅的心情也好了一些,终于舍得花些注意力到别的人身上了,对于两位常来拜访的小姐,她也算是比较熟悉,总不至于连个招呼也不打。
“好久不见.....”
艾洛儿略带些疑惑的看向阿莲丽娜,虽然她们来的算不上勤快,但也不至于用上好久不见吧。
阿莲丽娜带着同样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可见她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涅墨图娜的动作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只见她将桌上花瓶里的一朵有些枯黄的紫花摘下,不过这并不是芙洛拉工作的失误,而是她特意交代的。
她把花放在了自己身前。
“姐姐,你看,这朵蓝色的花漂亮吗?”
“很好看。”
克洛西娅回答的很快,但令人遗憾的是,她略显空洞的眼神并没有看着花的方向。
“是啊,这朵花的确如此。”即使它已经略显颓败,涅墨图娜轻巧的将花放在桌上,神色已然黯淡了不少。
她轻轻的将手指点在嘴唇,示意二人先不要说话。
“姐姐,芙洛拉姐姐现在有别的事,你能帮我去取下我的午后甜点吗?”
“身体没问题吗?”
“没事的哦,上次拉拉缇娜姐姐已经看过了。”
克洛西娅点点头,放开了涅墨图娜,转身离开了亭子。
涅墨图娜注视着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克洛西娅,一句话也没说,沉默蔓延在三人之间。
刚刚克洛西娅的表现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们不约而同的抿了口茶,不知为何,茶的滋味没变,但每个人都品到了一丝苦涩。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最终艾洛儿率先憋不住了,小声的问了出来。
“一直,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开始,姐姐的视力就一直在下降。”
这句话让艾洛儿觉得有些奇怪,但并不怎么善于和人打交道的她并不清楚问题在哪里。
“二位不会说出去吧。”
涅墨图娜柔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艾洛儿的思考。
“不会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想必你也不好受吧,谢谢你能告诉我们。”
艾洛儿是家族里少有的正常人,尽管幼时的遭遇对于她来说很不幸,但她仍然愿意将善意分给其他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安慰起了涅墨图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中大都是艾洛儿在安慰涅墨图娜,而阿莲丽娜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发言,但发生了这种事话题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的沉重,因此艾洛儿也没聊太多,带着阿莲丽娜匆匆离去。
涅墨图娜注视着渐渐凉掉的茶,以及最后由芙洛拉送来的甜点,久久未曾言语。
“我不觉得那两位姐姐会按你所想的行动,管家先生。”
“对家族要有信心,尤其是这方面。”
不知何时出现的海德拉姆将一份档案袋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棕黄色的封皮让涅墨图娜觉得有些刺眼。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个里面。”
涅墨图娜的动作停住了。
她盯着那份档案袋,眼神复杂,直到许久后,她才叹了口气。
“烧了吧。”
“你确定吗?”
“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了。”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知道全貌,就像自己的名字并非亚卡莉丝一样。
所以,我最亲爱的姐姐啊,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称呼我的呢?
这个问题,她问不出口。
......
在来到拉斯塔摩的地界后,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繁华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家族都如斯里扬卡一般人丁稀少。
虽然同为中环,但与斯里扬卡辖区的破败萧条不同,拉斯塔摩的地界明显要繁华上不少,只是除了家族外的存在自然是用不起泥沙的,先进的合金和魔导材料也和家族外的其他人无缘,所以也就剩下早期世代产能过剩时留下来的便宜钢铁能用了。
值得一提的是,拉维利亚的土总是要比铁贵的。
道路两旁的钢铁造物飞速的向后褪去,艳阳之下,唯有一艘飞船在其间穿梭。
艾洛儿盯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心不在焉的思索着今日所见。即使曾经发生过那种事情,艾洛儿对克洛西娅也讨厌不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和家族格格不入,这倒不是什么大小姐的显得无聊,怎么说呢,大概是一局游戏里全是人机的感觉吧。
更加要命的是,这些人机还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人。
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好像只要这样做了,就完成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既定目标一样,即使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伟大的人。
哪怕自己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围的人都会提心吊胆的琢磨上许久,思考着那并不存在的所谓深意。
后来艾洛尔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恭敬的对象并非是自己,而是名字之后那宛如烙印一般的词,普利尔拉。
家族这种庞然大物在普通人眼中就是那般的难以名状。
所以克洛西娅在她眼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初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好,但后来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她才发现原来只是哈吉娅对“妹妹”这个词应激哈气了。
后来的相处也说明了这一点,她对所有人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有兴趣的时候会天天逗着玩,没有兴趣的时候就是冷冰冰的模样,那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在她身边的小女仆就是这般。
从这个角度而言,涅墨图娜或许也只是因为克洛西娅还没有失去兴趣才会得到重视吧?她不明白,但希望不是如此,这个世界不该如此的,总该让有些人获得幸福才对。
总之,这位来自其他家族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也算不上多好,可比之她所见到的类人生物,也已经算得上是颇具人形了。
她并不希望克洛西娅的身体出什么问题,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艾洛儿来说,仅仅只是想象看不见太阳的日子就足够痛苦了,因此思绪全在克洛西娅身上的她。
并没有注意到阿莲丽娜一路上的沉默。
好在她也无需关注这些琐事了,今天或许并不是个好日子,一切事情都会不出意外的发生意外。
艾洛儿的飞船被拦截了下来。
拦截飞船,这是没有道理,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拉维利亚这地界人命总是便宜的很,即使是供职于家族,生死也只在大人物的一念之间,有时候,一些岗位总是换的很勤快。
我的意思是,对于飞船来说,路上有没有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尤其是像艾洛儿这艘带有家族纹章的飞船,即使觉得人行道过于宽敞了也没人敢有什么意见。
只是王不见王,能让本可以无所顾忌的飞船停下来的,只有同等分量的东西。
脸色漠然的士兵出示了拉斯塔摩的徽章,直挺挺的站在飞船之前,动作坚定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有人检举你们假借普利尔拉的名义倒卖违禁物资,请配合我们调查。”
一秒之后,负责驾驶的管家发出了三分气急败坏,七分难以置信的怒骂声。之所以等了一秒,完全是因为管家摇下窗户需要时间。
......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今天发生的事倒是挺新鲜的,无论管家说了什么,那位脸色漠然的士兵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死活不肯松口。
局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直到管家心里开始后悔,自己那死脚怎么看见家族徽章就一脚刹车给踩停了呢?直接当没看见创过去不就好了?
事后问起来大不了就是“我以为减速带呢”“视野盲区看不见”之类的说辞,总比现在这副麻烦的模样要好上很多。
“你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管家的声音很低沉,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怒火,虽然他已经将眼前之人的族谱挨个问候了个遍,但对方既然拿出了足够分量的东西,他也不得不给出相应的尊重。
“请配合调查。”
士兵的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教,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可谓是忠诚二字的体现,只是渐渐察觉到不对的管家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不该存在的视死如归。
视死如归?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不对,完全不对。
今天之后,这位士兵的会有什么下场自然不言明说。但那不是这个士兵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实际上哪怕这艘船真是用来倒卖物资的,也根本不可能会被拦下来。
毕竟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手脚也很难说得上干净,背地里偷偷干私活的人并不在少数,大部分都不能真查,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上面会不会遭殃倒不一定,下面可就有的受了。
所以即使是士兵拿出了家徽倒也没有问题,家族内部借刀杀人之事并不算少,管家早在本家就见得太多了,然而让他真正起疑心的却是,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
不可能所有人都不怕死,尤其是在家族的地界。
管家几乎立刻作出了反应,飞船立刻开到了最大马力。
但是,纹丝不动。
因为现场来了个在身份和实力上都无法让人无视的人。
“是我们的士兵唐突了,只是最近家族中实在是有些烦人的老鼠,我是说,我们无意冒犯。”
有着一头白发的俊朗少年颇为柔和的开口,虽然一口一个无意冒犯,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是什么。
历经风霜的管家察觉到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的话,自己别说工作了,可能连小命都比较悬,但即使他硬着头皮也无法开口,原因很简单,他不配。
事实上,在拉维利亚的仆人之中,唯有海德拉姆的地位最为特殊,只有他可以不经允许就能随意向家族成员开口,其它的人在开口之前,都是要得到上位者的允许才可以。
“这就是贵家族的无意冒犯么?”
艾洛儿示意管家摇下窗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年。
“伊莱克斯先生?”
“呀,原来是艾洛儿小姐啊,失敬失敬。”
既然艾洛儿露面了,那有些事情就不用谈了,家族的事情不能深究,哪怕真有些什么事情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最后无非是走了一遍毫无意义的社交辞令后放行。
伊莱克斯微笑的注视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飞船,直到脸上都感到僵硬后才缓缓放下嘴角,期间周围的士兵都是跪俯在地,不敢言语。
士兵得换上一批了,好在家族的人事流动相当常见,先将他们换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后在秘密处理掉即可,但在处死前还是要先把灵魂处理下,毕竟这年头死人都不让人放心(死灵魔法)。
人是耗材,在家族中更是如此。
......
“人你也见到了,说说呗,与当年的洛思嘉比之如何?”
伊莱克斯将窗帘稍稍卷起,让昏暗的房间之中明亮了些许。
“有魔眼的人自然是无法用常识衡量,但怎么说呢,这位小姐已经处在常识的边界了。”
回答他的人自然是邪神手下的恶魔信徒,埃尔德里奇了。
“哦?那和斯里扬卡那位相比呢?”
“注意你的措辞,给我加上大人。”
“唉,难道所有的放浪者都如你这般幽默?一口一个大人,拆人家家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叫你加上大人完全是出于好心。”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感受到了荒谬。
只不过,埃尔德里奇是因为身为恶魔,不得不称呼龙族为大人而感到了本能的恶心与荒谬,而伊莱克斯的想法则是出于对恶魔的刻板印象。
恶魔居然也会有出于好心这个想法么,但埃尔德里奇不是正规的恶魔,所以完全可以理解。
“咳咳,好吧,我是说,比起克洛西娅...大人,这位来自普利尔拉的小姐如何。”
“没有可比性。”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鬼啊,看见伊莱克斯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就想笑,种族都不一样你比尼玛呢?哦对不起,原来你没有啊,实在抱歉。
其实伊莱克斯是有妈的,但现在这个人却并没有。
“真让人嫉妒啊,早些年有洛思嘉,近些年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克洛西娅...我是说大人,还有那一直被雪藏的艾洛儿。”
“你说这天才怎么就不刷新在我们家呢。”
“伊莱克斯不是还挺好的吗,谁叫你眼光高技术又差,好好的人也只能嚯嚯成这样?”
“所以我就说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啊,投成我和伊莱克斯这样的很显然技术就比较差。”
“你们放浪者的生活真就有那么差?”
“差?没那么好。”
“那很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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