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办，何凡办公室。
“主任，怎么办，这些部门单位要么不接电话，要么随便报个材料应付我们。”赤石满脸气愤说道。
葛振国欲言又止的看着何凡。
“振国，有话直接说。”
“主任，我觉得这些部门就是吃准了刘强书记要走，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样吧，把去年的统计年报数据拿来分析一下，然后对比一下东城排名前三位的县区，看看他们的经济指标都在什么水平，然后咱们按照前三名的经济指标，给各部门安排目标。”
何凡接着说道：“至于重点任务，咱们就按照去年年底写的计划，从中挑选出一些重要工作列上去。这些部门不是忙吗？咱们就让他们更忙，全部列入今年督察重点，每月一调度，排名靠后的直接呈报常委会，抄送纪委、组织部。”
何凡说完，赤石、葛振国已经目瞪口呆了。
“我滴乖乖，还是主任你牛逼啊，反手就是一个大逼兜，我仿佛听见了他们脸上的耳光声。”
葛振国不像赤石那样的满嘴脏话，但也是高兴的点点头。
“对啊，主任。他们不是嫌我们咬文嚼字嘛？那咱们就白纸黑字的写到讲话中，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两人仿佛找到了方向，各自干劲十足的走了。
望着两人兴高采烈的离去，何凡原本微笑的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在担任刘强秘书期间，无形之中得罪了许多人。
原因无他，自己在工作中高标准严要求，对这些部门单位也是一样。
何凡记得有一次，住建局一个要呈给刘强书记的汇报材料，硬是被自己退回去五次才修改好，搞得住建局的李祖新找到县委办主任那里告状去了。
还有水利局、农业局、广电局.....，这些单位都有类似的情况。
同时，自己私下也不同流合污，与这些个领导们没有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经历，哪有什么私交呢？
自己错了吗？
带着疑问，何凡来到了吴老家。
吴老爷子依然每天乐呵呵的，见到何凡就要拉着下棋。
吴媚儿给两人泡好茶以后就去做饭了，她春节跟着何凡的母亲学了许多菜品，想着今天练习一下。
吴老看何凡下棋心不在焉的，慢悠悠问道：“怎么了，小伙子有心事啊？”
何凡一想，正好可以请教一下吴老，于是便把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所以，你是纠结：到底是一心一意服务领导，还是要跟部门领导搞好关系？”吴老笑呵呵问道。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自从到了县委办，一心一意服务刘强书记，基本没有什么应酬，导致我现在与这些部门领导关系一般，甚至有些交恶！”
“那你现在跳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何凡想了想，说道：“我拿不准。假如我把时间和心思花在与部门领导联络感情上，那服务工作一定会打折扣，在刘强那里一定不会有好印象。”
“那你没有想过两边都照顾到？”
何凡摇摇头，“不可能的，毕竟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除非我白天跟领导，晚上游走在各个酒场。先不说我身体能否受得了，那样会成为了一个不顾家庭的人，非我所愿。”
吴老点点头，把手中象棋一扔，也不下棋了。
“小何，这世上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爷爷，那您说我去年一年的选择是对的吗？那我现在的处境该怎么办呢？”
“伟人曾说过：要抓住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吴老莫名的引用了一句伟人的话。
“爷爷，我似懂非懂的。”
吴老慢悠悠的喝口茶，往椅子上一靠。
“伟人的话其实是教育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楚主次。在你的疑惑中，主要矛盾肯定是你与刘强的上下级关系，你身为他的秘书，一心一意服务好刘强才是你的主责主业，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何凡皱眉：“可是刘强书记马上要高升了，他一走，我马上就会被边缘化，甚至会被打击报复！”
“如果刘强认可你，他走之前一定会安排好你。退一万步讲，等你离开了权力中心，谁还记得你是谁呢？除非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谁会闲的没事去找你麻烦呢？再退十万步，你觉得这次换届，那些跟你不对付的人，不会被调整吗？”
何凡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啊，爷爷，我怎么没想到。还是爷爷您厉害，看得透彻。”
吴老哈哈一笑，满脸自豪的喝了口水。
此时，恰好吴媚儿也端着碗出来了，“爷爷，您又忽悠何凡啊。快来吃饭了。”
“唉，女大不中留啊。老头子我伤心啊！”
.....
周一，刘强从东城回来了。
何凡把会议方案、讲话材料一并呈给其审阅。
刘强先是扫了一眼，紧接着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刘强满意的看向何凡，“小何，有心了。这个材料不好写吧？”
何凡不知道刘强是怎么知道自己处境的。
但他知道，县城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刘强，这也是刘强作为县委书记对县城掌控力的体现。
“书记，是不太好写，许多部门不太配合。但再难我们也能写，而且必须要写好！”
刘强站起来，拍了拍何凡的肩膀，示意其坐下。
何凡半个屁股坐在刘强对面。
“小何，还有半个月就换届了。现在人心浮动，都盼着我早点走。我想了一下，这个会等换完届再开。”刘强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决定。
何凡只觉得双腿一软，沙发上的半边屁股差点掉地上。
他心中思绪翻滚：什么情况？刘强也认输了？还是不想管了？等换届后再开，你人都高升了，还开啥啊？是留着下一任开吗？
不过，好在昨晚与吴老爷子的问答起了作用，只见何凡深吸一口气，“好的，书记。”
本以为何凡会情绪起伏，会追问自己为什么，但何凡既没有问原因，脸色也没有多大变化，刘强心中暗叹：此子如此定力，已经登堂入室了。
当何凡把消息告诉赤石和葛振国时，两人都愣了。
什么情况？
但是看见何凡面无表情，以为何主任正生气呢，于是识趣的没有多说。
葛振国回到秘书一科，几个科员围上来，“科长，何主任咋说，啥时候开会啊？”
葛振国摆摆手，“刘强书记说，等到换届后再开。材料的事情先放下吧。大家各忙各的。”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的散开了。
只见其中一个年轻人小王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拿出了手机开始打字。
赤石回到督查科，“兄弟们，收心会暂停，收集材料的事情暂停吧。”
很快，县委办都知道了何凡分管的秘书一科、督查科闹了个乌龙。
传的版本有很多，甚至有的传言何凡擅自增加收心会议程，安排部门单位发言，耽误部门工作，被刘强批评了。
还有的说何凡因为部门单位不配合，没有收集好材料，结果写的讲话脱离实际，被刘强给否定了。
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县委办的干部不再像以前那样尊敬何凡了，有的过道碰见也不主动打招呼。
这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马万里，隔三岔五的往县委办跑，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就是：换届完，他将要重返县委办，甚至重掌秘书科大权。
搞得秘书一二三科有些干部私下开始接触马万里了。
作为当事人，何凡依旧每日做好刘强的服务工作，他相信刘强不是那种软柿子领导。
但何凡的低调表现，更加证实了传言。
干部们更加鄙视何凡，就连秘书一科、督查科都出现了不同声音。
这晚，县城饭馆某包厢。
董奇、马万里赫然在座。
下位坐着几个年轻干部。
“小王，你把原话给董奇主任再复述一遍。”马万里冲着一个年轻小伙说道。
小王连忙站起来，回忆前几天的情景：“那天，葛振国从何凡办公室回来，我们熬几天夜，就想的会议早点开完了事，但葛振国说：刘强书记说会议不开了，等到换届后再开。”
马万里激动的大声道：“你看，主任，我说的对吧，连刘强都不想管了，就那个何凡还在垂死挣扎。唉，毕竟太年轻，没有经过风浪，不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几个新投靠的小年轻纷纷点头附和。
董奇满脸笑意的点点头，仿佛看见了何凡被踢出县委办的场景。
“最好把这小子踢到政协办来当个副主任，我再慢慢收拾他。”董奇说道。
“主任，您马上就要回归县委办了啊！”马万里及时提醒。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在王东升办公室表忠心的场景，然后会心一笑，端起酒杯就开始推杯换盏。
“小王、小赵、小刘，你们几个都不错，很有前途，接下来，等我和董主任重返县委办执掌大权，马上给你们升科长。”马万里指点江山道。
几个小年轻激动的满脸通红，连忙站起来敬酒。
“告诉你们，以后何凡的话不要听，安排的工作不要干，要表明立场。”
几个小年轻纷纷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过，他们的算盘落空了，这几个小年轻头上还有科长，给何凡汇报工作还轮不上他们几个；何凡安排的工作，他们干不干，还有科长在前面监督呢。
不仅是几个小年轻，就连董奇、马万里等人都凑不到何凡跟前，毕竟一个政协办主任和一个史志办副主任，离权力中枢差了十万八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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