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四姨？你还在听吗？！！”
陈九亚掌心全是汗，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
听筒里，连电流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她挂断了？”姚警官回头。
“没，正在接通中，还在读秒……怎么就没声音了？”陈九亚死死盯着屏幕，不祥的寒意顺着耳廓爬上头皮。
“可能是信号不好，你别太担心，马上就到。”姚警官扫了眼导航。
导航终点定的是陈九亚四姨的家，但老两口已经开车出了门，所以到达目的地之后，几人还得在周围找一找才行。
距离只剩下几百米。
王准一打方向盘，刚拐过最后一个路口，车头骤然刹住——
整条街像被泼了墨，路灯、霓虹、住户灯全灭。
不仅如此，连车灯光束的尾端也被硬生生吞掉半截。
“这是……停电？”姚警官隔着车窗左右扫视，脸色渐渐发紧。
左右横向的支路都亮着灯，一些营业到凌晨的大排档霓虹闪烁，只有眼前这条纵向大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像一条被世界单独屏蔽的走廊。
“应该不是停电，黑的有些离谱，连远光灯都照不进去。”王准挂上倒挡，‘核动力驴’开始后退，“换条路绕半圈吧，从别的口子进。”
“别！！！”
“我求你了王哥！绕路就是浪费时间……”
“四姨他们要是在里面，多浪费一秒都可能会死！！！”陈九亚话说得又急又冲，他见王准仍在犹豫，整个人从后排弹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
“陈九亚，你给老子搞清楚！”王准侧过脸，声音冷硬，“我肯冒险赶来救人就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这里面有危险，你难道看不出来？”
“你还要我们怎么做？！！”
“盲目冲进去，用我们的命去换你亲人的命？”他猛地一顿，目光如刀锋钉在陈九亚脸上，“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对不起——”
“我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白白送死！”
陈九亚嘴唇蠕动了一下，只发出一声干涩的“我……”，剩下的字眼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王准说的没错！
肯深夜飙车赶来，已经是情分，再用亲情绑架人家去闯龙潭虎穴，那就是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心安。
陈九亚没那么缺德，也没这个脸继续开口求助。
那还能怎么办？
他垂下眼，手指一根根松开椅背，指节由白转青。
深吸一口冷气，陈九亚猛地推开车门——
“你们绕圈去前面等我，我自己进去！”
砰——
车门合上。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背影很快被浓得化不开的黑吞掉，只剩脚步踏碎柏油的声音。
一下一下。
“你别去！”
姚警官半身已探出车外，被王准拽回。
“这里面说不清有什么东西……”王准掌心依旧扣在他腕上，嗓音压得极低，“没必要进去冒险。”
“但……陈九亚他、他都冲进去了。”
“那是他自己选的！”
“我其实也没想让他进去，谁知道他跑得那么快。”王准说的是实话。
太多的线索还锁在陈九亚身上，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重新展开调查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想到这，王准不敢再耽搁时间，他一脚油门深踩，方向盘急打，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绕到街道的另一头。
……
黑，极致的黑。
刚一迈进这片区域，惯性推着他往前冲了两步，随即速度被粘稠的黑暗拖住了。
周围没有风、没有动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吸走。
陈九亚有种掉到了宇宙空间的感觉。
要不是还能察觉到重力的存在，他甚至没办法分清楚上下左右！
但是，他不能退！！！
双臂向前伸直，陈九亚像个玩蒙眼捉人的小孩，他脚尖蹭着地面，一寸寸地摸索着向前移动。
不一会，他脚底忽然踩到了凹凸的条纹地砖，细密规整——
这是盲道！
陈九亚心头一松，干脆将两只脚都挪了上去，让鞋底一直接触那些凸点。
黑暗里看不见路，只要顺着这条盲道走，至少方向不会偏。
沿着那条凹凸的直线刚提速，他就撞到了某种物体。
小心侧身，他双手在空中划拉，刚绕过这处路障，脚尖又磕到了金属，生疼！
他这时才知道，盲道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走！
共享单车会停在上面，行道树的围栏也会突出来一截，更糟的是那些为躲罚单开上路牙、横在人行道上的私家车。
对，还有消防水栓！！！
他刚刚踢到的就是这个！！！
在心里把路政、违停司机、乱摆单车的全骂了个遍，陈九亚咬紧了牙关。
唯一幸运的是，他暂时没摸到任何‘诡异’的存在。
没有冰冷的手、没有黏腻的呼吸、没有紧追在身后的脚步声。
有的，只是纯粹的黑……
“四姨——！！！”
陈九亚憋足一口气，吼声在浓墨般的街道上炸开。
他担心四姨和姨夫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不敢出声，索性让自己当靶子，这样他们两老就能遁着方向回应，不至于双方错过。
就这样，也不知道第几次开口，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米……
陈九亚听到头顶上忽然传来“滋”地一声细响。
紧接着，路灯、霓虹、住户灯同时眨眼，一条光龙沿着街道“噼里啪啦”亮到底。
突如其来的白光晃得他眯眼，喊到一半的“四”字也卡在了喉咙里。
整个街道，在一瞬间完成了清场，重新恢复正常。
“这……”
陈九亚在原地转了个圈。
但他没时间琢磨这种变化的原因，他只知道——
能看见了，也能跑起来了！！！
下一秒，陈九亚甩开盲道，从龟速行走切换为急奔！
同时，目光像探照灯在街道来回扫射——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那辆熟悉的银色老雅阁，不在视野内。
陈九亚一口气冲到街尾，姨夫的车没看到，反而迎上了绕弯而来的王准两人。
“上来！”
姚警官探身挥手。
陈九亚也不矫情，他拉开车门猫腰钻进去，气还没喘匀就指右前方，“往右转！”
第二条街扫完，依旧没有。
等转到第三条街道的时候，远光灯还没扫到尽头，王准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中间的一辆银色轿车——
它静静地趴在路中央，灯熄，车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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