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警官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在腿里拉锯——
一边是黑沙的冰冷侵蚀，另一边则是治疗的修复再生。
侵蚀的痛和恢复的痒搅成一股了旋涡，在皮下翻滚、撕扯，他整条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抖。
双倍的‘恢复之触’同时发力，与沙化战成了平手！
不，不是平手，是略占上风！
王准清楚地看到——
姚警官那条原本瘪下去的小腿裤管，正在一点点重新鼓起来。
起死人，肉白骨！！！
王准再一次被‘恢复之触’的治疗效果震撼到。
当然，这说法夸张了很多。
起死回生不可能，但‘肉白骨’却是他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事实！！！
但是……
王准心头刚升起的一丝喜悦，立刻被现实压了回去。
局势，并没有因姚警官的好转有所缓解——
因为异能，只能持续五分钟的时间。
“老姚，你抬头……抬头看我！！！”
“听我说——”
“腿我能治好！！！”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挖坑，埋尸骨——！！！”
“立刻！！！”
剧痛与麻痒反复冲刷神经，姚警官的瞳孔在雨里猛地一缩——
王准劈裂的喊声穿透耳膜，将他从崩溃边缘一把拽了回来。
像溺水者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姚警官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然后，他就看到了机器人下半身落下的沙。
“王……王准，你的身体也在沙化！”
“我知道！”
“不用管，只要在芯片受损之前，将尸骨埋进去——”
“我就能活！！！”
“你也能活！！！”
话音刚落，王准只觉眼前骤然一黑——
核心处理器虽然还在运转，可除了‘恢复之触’传回的细微震颤之外，他再也收不到任何外界信号。
视觉、听觉、定位全部被切断，就像被人一把拔掉所有传感器，扔进一间无窗无门的黑牢。
从姚警官的视角看去，王准那颗金属头颅与躯干瞬间脱节，在空中翻了个面，“当啷”一声坠进泥水里，溅起一片黑水与电火花。
断裂的颈口处，钛合金脊骨噼里啪啦地迸出细碎的蓝色电弧，雨水一冲，立刻蒸腾出一片白雾。
失去了头部的金属躯体仍被无形之手悬在半空……
“王准！！！”
“王准？！！”
“你……你说话！！！”
眼眶红得几乎滴血，姚警官拄着铁铲、单脚撑地，刚要咬牙跳向那颗泡在泥水里的机器头。
就在他重心前倾的一瞬，腰间和背部那两条触手猛地收紧，像黑暗中有人用力拍了他一下——
简短、急促，却分明是一种信号。
王准他、他还活着！他在跟自己说话！！！
姚警官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想起陈九亚说过——
机器人的头部不重要，里面只是摄像头和一些辅助装置，真正重要的地方在胸腔。
这一秒，他眼里的血红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魔的亮光。
只要……只要将尸骨埋进去，那自己和王准都能活下来！！！
“扑通”一声，姚警官跪在了坟前，单脚站立重心不稳，挖得还没刨得快。
他干脆把重心全压到右膝上，左腿那条半截空裤管就这样湿哒哒地拖在泥水里。
双手高举铲背，姚警官用肩背发力，每一下都把铲刃砸进湿土，再借身体重量往后坐，连泥带沙翻起半尺高。
黑水溅在脸上，和冷汗混成污色，他却越挖越疯，铲背砸地“咚咚”作响。
疼？痒？
不好意思，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姚警官早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知觉。
他忘记了沙化侵蚀，忘记了掉了脑袋的王准，也忘记了还在空中作无用功的小黑！！！
整个世界，被姚警官浓缩成了一把铁铲和一方泥坑。
王准不知道姚警官现在是什么状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位置——
对他而言，四周就是一片空洞的、暗到极致的宇宙空间。
没有星球、没有光、没有声音，连重力都消失无踪。
唯一能帮他定位的，是那两根卷在姚警官身上的‘恢复之触’。
透过它们，他才能感知到一点微弱的拉力与温度，像黑暗里唯一闪烁的坐标灯。
呵，连天师符都还没派上用场！
黑暗里，王准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想用也用不成了——他猜自己的脑袋八成跟身体分了家。
没有了额头，那张符又能往哪儿贴呢？
王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姚警官身上——
希望他能在异能生效的时间内，撑着那条独腿将尸骨成功埋进泥里。
“棺材！”
“我看到棺材了！！！”
雨地里爆发出疯魔般的嘶吼。
姚警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用肘撑地，拖着那条只剩空管的左腿，在泥水里拼命朝尸骨袋挪。
才爬出两步，左腿裤管又传来冰冷黏连的拉力——
那只鬼手，仍死死咬着他！
“小黑——快下来埋！！！”姚警官朝天狂吼。
就在这一声落地的同时，王准残余的无头机械躯干也重重摔进泥水里。
“小黑，不要管他，过来埋，王准他还没死！！！”
感受到了触手带来的恢复力，姚警官没像之前那样冲动。
指挥小黑将袋子丢进坑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铁铲随即高举——
还剩最后一道工序，埋！！！
才往坑里填了几铲土，姚警官的右臂突然僵在半空——
因为，又有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刚才对付王准的那只鬼，现在改来抓他了，换句话说，女人与小孩，一同盯上了他。
两只触手的治疗光晕终究抵不过两只鬼的合力。
姚警官衣领下的肩膀迅速漫开大片黑斑，像被泼了墨，皮肤瞬间失去温度。
只是没有沙化而已！！！
下一秒，“砰”——
他整个人栽倒，脸贴着泥水，左腿和右臂同时失去了知觉。
与肾上腺素无关，他这次失去的是真正的知觉！
“咳咳——”
吐出呛进嘴里的泥水，姚警官睁大眼，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拼命把湿土往坑里推。
推不动，就抓，抓一把就扬手洒一把！！！
左手渐渐地没了力气，瘫软下来。
此时，侧面倒地的姚警官被泥水糊满了口腔。
他猛地低头，一口咬住湿泥，腮帮鼓得生疼，牙齿碾着草根和碎石，然后抬头，混着血的泥渣被狠狠吐进了坑里……
接着又是一口，再一口，每吐一次都伴着嘶哑的“呸”。
可笑的坚持，可笑的倔强，可笑的杯水车薪，这三者混在一起，竟透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悲壮。
“小黑……”
脖颈再也支撑不起头颅的重量。
姚警官瘫在泥水里，雨水顺着发梢灌进衣领，只剩肩膀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小黑，我、我真没力气了……”
“剩下的——”
“靠你了。”
他轻轻吐出一句，唇边泥水随即冒出几个浑浊的小泡。
啪——
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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