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蔡氏于恍惚中醒来，身下已是湿了一片。
一场春梦了无痕。
让蔡氏心猿意马，脚下一踉跄，差一点跌倒于地。
好半天之后，蔡氏才回过神来，低唤叫来心腹的婢女，帮着她全身上下梳洗一番，换过深蓝色的干净深衣。
收拾停当之后，蔡氏准备出门躲一躲。
今天是蔡家祖祠拜祭的日子，蔡洲的蔡姓族人，都会回到祖祠龙兴之地，蔡氏却不想回去。
她的母亲是妾室出身，按身份来说，她在蔡家只是旁支庶女，要不是嫁给了刘表，主支的同父异母兄长蔡瑁才不会重视于她。
可这一番愁绪要解，需要有一个倾诉的人，在踌躇了好一阵后，蔡氏心里想着，要往襄阳城外的黄家湾一趟。
侄女黄月英聪慧机敏，虽是小辈，但与她年纪相仿，关系亲密，这私密之事，也只有和她说一说，才能排除心头的郁郁。
州牧府门口。
“小妹，你可算出来了，要是再不出门，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蔡瑁妻王氏，却是早早的等着，看见蔡氏出门，已是迎了上来。
“嫂嫂怎么来了，真是的，我不是答应了，要回祖祠吗？”蔡氏看到王氏，脸上倏得一白，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蔡洲之事，看来是避不过了。
“小妹，你阿兄不是怕你不认路吗？”王氏悻悻然一笑，抢前掀开车幔，将蔡氏接进车里。
这蔡瑁和蔡氏兄妹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可不想参与其中。
车行辘辘，载着蔡氏往蔡洲而去。
坐在蔡家的马车之中，蔡氏却是心中愁肠百结，对襄阳这个故土，就越发的没有了留下来的想法。
也许，等到合适的时候，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一个活法。
蔡氏心里怎么想，魏石并不知晓。
当初，见到蔡氏之时，他主要是惊?刘表一个六旬老翁，竟还能娶一个正当妙龄的年轻妇人。
而且，这妇人一身素白的深衣，略施粉黛，眉眼看上去颇有轻熟的气质。
一树梨花压海棠。
说的就是刘表和蔡氏。
——
东三郡，西城。
一番周折之后，魏石终于从朝堂拿到了汉中郡太守的诏令，朝廷的这一任命，也诏示了魏石作为汉中郡真正太守的权威性。
相比之下，张鲁的汉宁郡太守，就成了一个笑话。
实际上，刘备、刘表这些友好势力，对魏石就任汉中郡太守或羡慕，或示好，这些反应也不出魏石所料。
当初，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投奔两刘，就是考虑到，他们再怎么有名望，终究也只是一方诸侯，不像皇帝刘协，占据了大义的名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刘协在朝堂上争取一次，就够魏石这边吃饱喝足了。
至于说，当皇帝纯臣的风险，魏石并不在意。
在这个英雄辈出、尔虞我诈的三国，要想不被人算计，那是不可能的，魏石要做的，就是棋高一招，成为最后的赢家。
建安九年，三月四日。
魏石在西城召开了新任汉中太守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东三郡文武重要将领、官员悉数到齐，就连韩嫱，也被作为军资麻布的负责人列席。
在此次会议上，魏石首先作了开场动员讲话。
他提到的重点，就是汉中郡太守既然是他魏石，那就要把汉中郡剩下的五个县，特别是郡治所在南郑给收复回来。
收复被五斗米教非法侵占的失地，这个理由足够的强大，让人无法辩驳。
魏石同时还指出，从河北传来军情急报，司空曹操趁着袁尚出兵攻打袁谭之机，亲率大军直指邺城，起土山、挖地道、向邺城发动猛攻。
袁尚谋士审配死守邺城，固守待援，袁尚得知邺城被攻，正在从青州返回。
这一场邺城之战，将是二袁在河北最后的绝唱，在此之后，袁绍势力日渐式微，最后土崩瓦解。
曹操聚重兵于邺城，肯定无法顾及其他方向，对魏石来说，也是难得的战略机遇。
在这个时候发起对五斗米教张鲁的讨伐之战，魏石不用担心曹操在东三郡的后方有什么军事动作。
魏石开场白之后，法正以军师的身份，开始讲解如何谋攻汉中，提出了一揽子的方略，其中，法正提到了最为关键的两点。
一是攻取黄金城的问题。这件事情，早在法正献了垒壕蓄水之计后，魏石就关照魏延提早准备，如今在汉水的岸边，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石块、砖块和沙土。
二是夷王朴胡等首领的问题。这些夷王受五斗米教的巫道所惑，对张鲁的那一套东西很是信奉，要是处置不好，很有可能会派出板楯蛮兵来增援黄金城。
这两点关键，对于能否拿下黄金城，打开汉中的门户至关重要。
同时，为了防备张鲁狗急跳墙，以五斗米教的那套巫道教义鼓动汉中百姓送死，法正认为，还必须在汉中找到里应外合之人。
“军师，汉中郡上下，皆被张鲁五斗米教的大小祭酒所控制，就连功曹阎圃，前番前来，也是张口张师君，闭口张天师，无半点背叛的意思，这里应外合之人，又从何而来？”
魏石听到法正之言，不由得好奇起来。
前一阵子，他忙着与刘晔斗智斗勇，顾不上汉中那一头的情况。
法正接手了攻打汉中的筹备工作，从他的话里，似乎找到了合作的人选。
“府君，正刚才所说的人选，也有其二，一是巴西郡太守庞羲，庞羲早年追随刘益州入蜀，为东州士领袖之一。刘益州死后，更为托孤重臣。”
“要不是骄功自重，私招賨人为部曲，庞羲如今怕是已是刘子玉的肱股之臣了。”
“也正因招募賨兵的原因，庞羲手下有一支精兵，由其部属程畿、邓芝所领，要是有这支兵马相助，对付朴胡等蛮夷不在话下。”
魏石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程畿、邓芝，都是世之豪杰之士，可惜无缘一见，要是能招揽过来，就算让出一、二座城池，石也舍得？”
前一世，魏石熟读三国，对蜀汉的重要人物，犹是熟悉。
程畿，字季然，巴西阆中人。早年为汉昌长。后为刘备麾下从事祭酒。夷陵之战，程畿断后，持戟与东吴军恶战，被敌围攻不幸战死尽节。
邓芝，字伯苗，义阳郡新野人。蜀汉重臣，重要将领，曾与赵云一起北伐曹魏，并奉命出使东吴，舌战江东群儒，不落下风，成功修复蜀汉与东吴的关系。官至前军师、前将军，车骑将军，后被授予假节。
法正见魏石提及程、邓两人名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拱手道：“府君，程季然、邓伯苗与正也有交往，要游说他们归附，倒也不是难事。”
“当务之急，府君还是要先和庞羲交好，达成结盟共同对付张鲁的盟约，这样一来，朴胡等夷蛮不敢妄动，张鲁失去臂助，只能坐观自败。”
“除了庞羲之外，正还有一个助力要陈说，黄金城内，守卒之中虽多为米贼，但也有原太守苏固的部众。”
“这些人不忿苏固被张修、张鲁所杀，早有起兵报仇之志，等到战事激烈之时，吾等可立发联络讯号，鼓其献城破敌。”
法正在得到魏石的肯定之后，说话的语气越发的响亮。
他早先从关中扶风郡往巴蜀，曾经过汉中留宿，其间与幸存下来的苏固余众首领，主薄赵嵩妻张氏打过交道，知晓刘焉攻打苏固，窃占汉中的事情。
初平二年，刘焉为满足全占益州的野心，派遣张鲁和张修进攻汉中，最终苏固被张修所杀。
苏固死后，主薄赵嵩、义士陈调也随之战死，其余宾客大部被杀，余下的部众保护着赵嵩妻张氏，隐伏于汉中郡，伺机待起。
张氏其人，性子甚烈，面对贼寇来犯，曾以碧涂面自污，并怀刀在身乱砍乱杀，犹如疯症了一般。
也正因其果烈个性，才能在张鲁五斗米教严密控制的汉中郡潜伏下来。
魏石拿下西城之后，张氏察觉到了魏石有西进取汉中的迹象，遂遣了心腹到西城，与法正联络里应外合之事。
法正第一次讲解军事方略，从头到尾，从大概到细节，把各项事务安排得头头是道，让参与的众文武官员频频点头。
就连一向性子高傲的魏延，也难得的没有出声诘问什么。
一场军议之后，领了任务的众人先后散去，魏石的心情却依旧激动，难以平复下来。
“魏郎，赵嵩妻张氏，烈女也。拿下黄金城之后，若她还在，妾身想要见上一面。”韩嫱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双灵巧细腻的纤手已按在魏石的额头上。
“夫人要见，自无不可。张氏若是真有才干，汉中郡太守府自有她的位置。”魏石转身，将韩嫱的肩膀一把搂住。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想法不同。
这一次，他起意让韩嫱参与军议，也是受了刘晔来东三郡之事的启发。
魏石身边无有宗族亲眷，能充分信任的，也就是韩嫱这个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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