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廖知府行事保守,断不会将她们这些女子的功绩如实呈报上去。即便报上去,也不会是她们这些女子的名声,而是她们夫家的名声
递奏折时最多会花几个字的笔墨,提一句她这个通判夫人率众募捐。
别的那些捐赠银钱的夫人能得知府大人一句嘉奖,便算到头。
但廖知府明年便要调任,廖知府的嘉奖现在可不值多少银钱。
只是廖知府虽保守,既没有利国利民的新政,但他也不贪、不作威作福、不罔顾人命,为了功绩考核还能为百姓做些实在事。
如此为官,对朝廷来说虽表现得有些中庸。但对百姓来说,只要不欺压百姓,便算是个好官儿。
廖知府这条路行不通,许或与林岁安此刻就在福州,余梦非便想着走一走另一条路。
“阿姐要如何做?”林岁安沉声问。
“你身有诰命,阿姐也知你的诰命是如何来的。妹夫是天子近臣,此回福州之事若能如实禀报......”
林岁安也不是蠢人,余梦非的意思她算是听明白了。
无非是拿着她诰命夫人的名头,和许或天子近臣的便利,叫这些夫人也实实在在以自己的名字得些好处。
她点了点头。
“无妨,咱们女子的功绩本就容易被人篡改、忽视。此行若能救更多百姓于苦难,叫世人也看看咱们女子的义举,不过是拿我做筏子这等小事,阿姐自去做便是。至于许或那里,我去同他说。”
余梦非闻言,利落地从床上下来,叫丫鬟重新伺候她梳洗。
又叫林岁安快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待会儿与她一起去见那些夫人。
通判府正堂中,坐着十几个富商家的夫人。
大家围坐在正堂里吃茶,对于此时通判夫人请她们入府的缘由,心中也知晓一二。
夫人们互相低语着,询问对方捐多少银钱。
见人来得差不多,余梦非才与林岁安出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二人回了礼,众人才纷纷落座。
余梦非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笑着与众人介绍林岁安。
“诸位夫人,我身边这位,是我干妹子。她姓林,你们不认识她,但诸位多少应当听过她的事迹。”
余梦非端着茶盏轻抿一口,见众人都被她勾起兴趣,才继续道。
“她前年向圣上呈上了治蝗古籍,得到圣上嘉奖,去年初赐封孺人诰命。去年八月又救了曹州四百余名百姓,并捐献钱款救济曹州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圣上又加封她为安人......”说起自己妹子时,余梦非神情显得颇为骄傲。
余梦非与林岁安并坐在上首,细细打量着底下众人的神情。
众人原本并未将扶着余梦非进来的姑娘放在什么重要位置。
只以为是通判夫人的亲友,且她额间留着轻薄的额发,还是未出阁女子的装扮。
如今听余梦非介绍,才知眼前的女子虽未出阁,竟然靠着自己便得封了诰命。
原本已经落座的众人,又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林安人。”
林岁安抬手,轻声道:“诸位多礼,请坐。”
待众人坐下,林岁安才缓声道:“其实,我家中原也是商贾出身。我父亲,起先只是个行商。且我现在还开着作坊、铺子,此回来福州,除了与......夫君一同回家祭拜先祖,也是想与福州的金楼银楼合伙做生意。”
林岁安并不避讳自己的出身,也不怕众人知晓她身有诰命,仍在抛头露面做生意,赚银子。
“士农工商,世人总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可我从不觉从商低贱,咱们双手干干净净赚钱。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自给自足。且我赚来的银钱也并非只为自己享乐......”
说到此处,林岁安面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抹不好意思。
“前年蝗灾时,我呈上书有治蝗之策的古书。同时,捐赠金银一千五百两用作蝗灾后重建。不瞒大家,那对我来说是极大的一笔银钱。去年曹州崖下村遭遇泥石流,我率先察觉,带着四百余名村民躲过此劫,同时将我当时身上所携带的一半银钱捐赠了出去。你们觉得我沽名钓誉也好,夸夸其谈也罢。我只做了我认为对的事,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之人。因此,圣上才会下旨嘉奖与我。”
以前林岁安从未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有什么伟大之处。
她只尽自己所能,尽可能去帮助那些深陷苦难之人。
她出生在连温饱都不能自足的农户,小小年岁,过着为着一口饭、一根菜勾心斗角委曲求全的日子。
甚至,连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能叫她家破人亡。
她受过苦难,同时,也碰到许多对她施以援手的贵人。
如今她有了些许能力,便想着用自己微薄的付出,去给予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一份温暖。
她愿意出钱养育那些身有残缺的乞儿,愿意收留沈子明那样无家可归的孩童,愿意通宵达旦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伪造一本治蝗之书,也愿意捐献银钱助更多人重建家园......
而现在,她将自己所做之事说了出来。并非虚夸,或是博取名声。
只想着将自己为何得到诰命,得到圣上嘉奖的缘由告知在场的诸位,叫这些夫人们看到行善能谋求的好处。
林岁安说完,底下渐渐私语起来。
众夫人交头接耳,互相猜测着余梦非和林岁安说此番话的用意。
林岁安与余梦非坐在上首,轻抿着茶水,任她们交流。
半晌,场中才安静下来。
“想来诸位也已明白,此行请大家来所谓何事。咱们福州遇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不少民宅被压塌,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我虽不是福州本地人,但我夫君为福州通判,救助福州百姓是他之责。我作为他的夫人,也想为福州百姓尽绵薄之力。”
说着,余梦非拍拍手。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捧着两个托盘进来。
“叫大家笑话,这里面,一个是通判这一年多攒下的月银。一个,是我的嫁妆银子。”
众人探首看去,一个里面零零整整,约莫有二百多两银钱,一个里面放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阿姐。”林岁安有些惊讶,她知道余梦非的嫁妆银子并不多。除了她自己攒的,干爹干娘统共只给了她八百两嫁妆银钱。
她这算是将干爹干娘给的大半儿都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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