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等人只等了片刻，铺子尽头的帘子掀开，一名发须半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昨日坐在林岁安身旁的三十七号老玉商。
“前辈，咱们又见面了。”林岁安笑着拱手。
“后生，是你啊，快请进。”石东家露出一抹和善地笑，抬手请林岁安去里面。
今日林岁安穿着女装，石东家并不显得惊讶。他活了大半辈子，是男是女自是分得清。
“婉儿，上茶来。”石东家又吩咐先前迎客的姑娘。
林岁安跟着石东家穿过铺子，掀起最里面的帘子，铺子后面是一处院子。
院子中有石桌石凳，四周摆着不少石头。另还有几间屋子，里面时不时传出‘沙沙’的开石声。
林岁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看了不少庭院中摆放的石头。
昨日石东家从吴家玉会买回来的几块儿玉石，除了最先买下的最大的那块儿石头不在院中，其余的，皆在院中摆着。
“昨日拍下的第一块儿石头前辈可是已经在开了？”林岁安颇有兴趣地问。
“正在屋里开着呢，昨日回来便开始开石，石头有些大，要废不少功夫。”石东家笑着道。
玉石开石用铜丝或铁丝配合解玉砂，切开一块儿巴掌大的原石，就得耗费好几日。
石东家昨日买的第一块儿原石有几十斤重，想要打开，得耗费许久时间。
林岁安在离开洮河前，想是看不到那石头内里是何模样了。
不过她今日来，也不是来看石头的。
有时候做生意，林岁安也会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今日来寻石东家，便是觉得这位老者于她颇有眼缘儿，来瞧瞧能不能与石东家谈成生意。
林岁安说明自己的来意。
石东家倒是没想到，自己在竞买会上不过是看身边的后生是个青瓜蛋子，便好心提点两句，竟给自己的缘石斋带来了一份长久的生意。
缘石斋算不上大，在洮河只能算中等的玉行。
但他做生意实在，又是经验极为老道的玉商，玉行的生意算不上极好，倒也不差。
只是林岁安这样稳定的单子，缘石斋没有。
与石东家谈得很顺畅，二人谈妥后，石东家便请了中间人，二人签订了契书。
以后，缘石斋每两个月给林岁安的作坊供一批中等玉料。
次日，林岁安又去拜访了袁家。
不知许或是否给了袁家暗示，林岁安一个头一回来洮河的商人，又是女子，却直接见到了袁家的掌事人袁由之，另还有袁由之的夫人作陪。
林岁安顺利与袁家谈下供货事宜，签订好契书，便回了客栈。
夜里，林岁安正想着归京事宜，便听见窗棂传来响动。
随即，一个身影跳窗进来。
“青锋，你去门外守着。”瞧见许或，林岁安拥着薄被坐起，吩咐青锋去门外守着。
二人依偎在床笫上，许或半靠在床头，将人揽在怀中。
“袁家你是不是打了招呼。”林岁安把玩着许或垂在自己胸口的头发，轻声问。
“袁家主是个聪明人。”
许或将她挽发的青玉簪从乌云般的发间抽出，墨色的长发与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顺手将发簪丢在自己放在床边的衣裳上，待会儿走时好一同带走。
“你不准将我的发簪拿走，我来洮河只带了两套首饰。”林岁安瞧见许或将自己的发簪丢在他衣裳上，便知他要拿走她的东西。想起身去取回，却被许或固定在怀中动弹不得。
“这支留给我做念想，明日，我给你买支新的。”许或紧紧抱着怀中之人，贴在她耳畔轻声道。
“我要吴家玉行中那支墨玉簪。”林岁安狮子大开口。
“好。”许或立即应下。
她的玉簪不过是中上等的青玉，换一支极品的墨玉，再划算不过。
许或见她一脸占了便宜的模样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又升起一股暖意。
却不知，这支墨玉簪将二人带入了险境。
耳鬓厮磨半晌，许或才问起她何时归京。
“再等两日吧，两日后有镖队往宁州去，我跟着镖队一起。”林岁安有些疲累地靠在许或胸口。
“睡吧，好生歇息两日。”
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林岁安在洮河大肆采购洮河的特色物件儿。
和田玉首饰、摆件、把件儿，各色玛瑙首饰，话本子，洮河的纱巾、当地的服饰、特色吃食方子等。
夜里，便在床头瞧见了她要的墨玉簪。
墨玉实际上是石墨对白玉的浸染，与青花料相同。极品墨玉黑白分明，经过名匠巧雕后，沉厚的墨色与温润的白色交织在一起又形成鲜明对比，禅意十足。
林岁安爱不释手，当即便戴在头上。
出门时，张漏子一抬头便瞧见林岁安头上的发簪。
林岁安在闲时装扮都很简单，今日她头上只一支固定发丝的玉簪和一支绢花。
“夫人头上的玉簪是吴家玉行那支极品墨玉簪吧。”
张漏子好歹算是在洮河长大，眼力自是不差。林岁安头上只露出一小节儿的簪头，他一眼便瞧出了出处。
林岁安并未答话，只笑着与张漏子道：“张漏子，明日我便要启程归京。今日午后你便不用来了，还是算一整日的银钱给你。”
她东西还未采买完，今日上午采买好了东西，下午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妥当，只等着明日出发。
夜里，许或又偷摸潜入了客栈。
离别在即，二人自是一夜情浓。
次日一早，林岁安便踏上归京路程。
许或站在洮河城楼上，望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队伍。
半晌，许或才走下城楼。
“大人，有信传来。”许或刚下城楼，便见白术匆匆前来。
“何事？”许或问。
白术呈上一张纸条。
许或看完，脸色骤变。
“白术，你拿着我的令牌，立即去府衙调集府兵前往乱石坡，要快。”许或劈手夺过白术腰间的腰刀，挥刀斩断马车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大人。”白术一声惊呼。
那纸条是给许或的，上写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白七，回驿站，立即召集人手，去城外乱石坡。”许或只留下一句命令，便策马狂奔出城。
张漏子将林岁安送出城外，在城外的茶肆混了盏茶吃，才慢悠悠往城中去。
他盘算着这些时日赚的银钱，想着等天再冷些，便给家中那些孩子一人添一件厚袄子，再将漏风的屋子修缮一番。算上吃用，撑到明年春也尽够了。
若是能再碰上林夫人那样大方的东家，再小赚一笔，便能给孩子们时不时添些肉食，都在长身体呢。
张漏子美滋滋在城门口瞎逛着，期盼着能再碰到新的客人。
隔了半晌，便见城门口有人夺了马带着刀从自己身旁狂奔出城。
还隐隐听见什么乱石坡。
乱石坡原本叫乱石坑，离府城极近，不过三里多路。
出了府城，一路往宁州去，走过二里宽阔的官道，便能瞧见一座乱石堆成的山坡。
这山坡上的石头，皆是城中运出去的废石，长年累月，原本是个坑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山坡。
乱石坑也改名为乱石坡。
乱石坡的官道被那些不良商家随意倾倒废石占去了一部分，原本宽阔的官道变得狭窄，要绕过乱石坡，路才会好起来。
算起来，林夫人这会儿也快到乱石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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