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牧野康夫舰队所处的地狱绘卷不同，黄海的另一侧，山口多闻的联合舰队主力，此刻还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焦躁之中。
“飞龙”号的舰桥里，山口多闻中将烦躁地来回踱步。
这场“炮战”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双方的主力舰隔着遥远的距离，你一轮我一轮地朝对方的大致方位开火，炮弹落点散乱得像是醉汉在撒尿，除了在海面上激起一道道徒劳的水柱，再没有别的战果。
空中的战斗机倒是缠斗不休，但双方的攻击机群却迟迟没有向对方的核心——航空母舰发起攻击。
这算什么决战？
山口多闻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率领着帝国最精锐的第一、第二航空战队，拥有“飞龙”、“苍龙”、“加贺”四艘主力航母，还有强大的“长门”、“陆奥”号战列舰，是来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支那海军的。
可对方却像个胆怯的街头混混，只敢远远地扔石头，根本不敢上来肉搏。
“司令官阁下，支那人的炮击……好像准了一些。”一名参谋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山口多闻举起望远镜，果然，最新一轮的炮弹落点，比之前收拢了许多，虽然依旧是跨射，但其中一发炮弹，几乎是擦着外围警戒的一艘驱逐舰“晓”号的舰艉掠过。
“命令‘晓’号，进行规避机动！这些支那人，走了什么狗屎运？”山口多闻不屑地骂了一句。
他依旧认为这只是运气。
在他看来，这种超远距离的炮击，命中全凭天意。
然而，在“泰安”号的舰桥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司令！‘保定’号电报！他们已经和日军另一支舰队咬上了！初步战果，击沉敌重巡洋舰‘加古’号！”通讯兵兴奋地喊道。
柯浩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他看了一眼海图上，代表牧野康夫舰队的那个红色箭头，已经被一个蓝色的铁钳死死夹住。
“那帮小子手脚够快的，再不抓紧，肉都要被‘保定’那边啃光了。”
柯浩拿起巨大的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对身边的副官笑道。
副官也笑了：“司令，咱们这边啥时候动手？兄弟们都等急了。”
“不急，陪山口多闻再玩玩。”柯浩的目光转向己方的战列舰编队，“告诉‘肥城’舰和‘莱芜’舰，校对射击结束了。下一轮，自由开火，给我把那艘跳得最欢的驱逐舰，从海面上抹掉。”
“是！”
命令迅速传达到了“莱芜”号战列舰。
这艘同样是“衣阿华”级的海上巨兽，其火控中心里，气氛紧张而有序。
“目标‘秋风’号驱逐舰，所有参数锁定！”炮术长盯着雷达和光学测距仪反馈回来的数据，沉声下令，“主炮齐射，放！”
“轰——！”
三座三联装406毫米主炮，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九枚穿甲弹撕开空气，带着尖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跨越数十公里的海域。
“秋风”号驱逐舰上，舰长刚刚接到旗舰的规避命令，还没来得及下令转向，了望哨的尖叫声就响彻了天空。
“炮弹！正上方！”
舰长猛地抬头，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看到的不是几个小黑点，而是九个迅速放大的，如同死神凝视般的黑影，它们精准地覆盖了整艘驱-逐舰。
没有规避的可能，没有幸存的希望。
第一枚炮弹命中了舰首，脆弱的船头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鸡蛋，瞬间粉碎。
紧接着，二枚炮弹几乎同时贯穿了舰体中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因为对于一艘排水量不足两千吨的驱逐舰而言，406毫米穿甲弹的动能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巨大的炮弹轻而易举地从一侧钻入，从另一侧穿出，在船体内部留下了两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窟窿。
海水疯狂涌入，锅炉被瞬间撕裂，引发了剧烈的殉爆。
“晓”号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连像样的挣扎都没有，就在一团蒸汽和火光中，迅速断成两截，被大海吞没。
从炮弹命中到彻底消失，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飞龙”号的舰桥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远方那艘驱逐舰消失的位置，只留下一片翻腾的白色泡沫。
“‘晓’号……‘晓’号信号消失！”
“确认沉没……被、被敌军主炮一轮齐射击沉……”
报告声如同梦呓。
山口多闻脸上的轻蔑和不屑，瞬间凝固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轮齐射，就抹掉了一艘驱逐舰？
这不是运气！
这是经过了无数次校准后，蓄谋已久的，精准到令人发指的处决！
他们不是在炮击……他们是在校准！
用帝国海军的舰队当活靶子！
“八嘎！”山口多闻终于反应过来，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海图桌，双目赤红，“我们被耍了！全舰队，一级战斗准备！航空队，立刻……”
他的话还没喊完，一名机要参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司令官阁下！军令部特急电报……第一补给舰队……在黄海东部……遭遇潜艇伏击……全、全军覆没！”
“轰！”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九枚炮弹加在一起的威力还要巨大，直接在山口多闻的脑子里炸开了。
补给舰队……没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几艘正在待命的航空母舰。
没有了燃油，没有了后续的弹药，这三艘航母，就是四口漂浮在海上的铁棺材！
“还有……还有……”那名参谋颤抖着，递上另一份刚刚破译的电文，“牧野司令官急电……我舰队遭遇埋伏……敌军势大……请求……呃……”
电文到这里，戛然而止。
完了。
山口多闻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不是傻子，在这一瞬间，他将所有的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被切断的后勤，被伏击的偏师，以及眼前这支用超远距离炮击“调戏”了自己一个小时，然后才露出獠牙的敌军主力……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为整个联合舰队主力，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般的巨大杀局！
“呜——呜——呜——”
凄厉的战斗警报，终于在日军舰队上空迟迟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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