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寒风裹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小洪河上空盘旋不散。
岸边的冻土被夜里的血浸透,冻成了黑红色的硬块。
河岸上,大魏讨贼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有的尸体被马蹄踩得面目全非,甲片碎裂,骨头外露;
有的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手臂向前伸着,手指蜷缩,冻得僵硬如铁;
几个奄奄一息的伤兵嵌在尸体堆里,嘴唇冻得发紫,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怕一动,就引来更可怕的报复。
远处的树林和芦苇荡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沙沙”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只见一群破衣烂衫的豫州百姓从树林、山沟、甚至河岸边的芦苇荡里钻出来;
像从土里冒出来一样,手里举着磨得发亮的镰刀、布满裂纹的木棍、还有锈迹斑斑的锄头,密密麻麻地围向河岸。
这些百姓大多面带菜色,颧骨高高凸起,身上的粗布衣裳打着好几层补丁,有的还光着脚,踩在冻土上冻得直哆嗦。
可他们的眼里,却透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他们都是新蔡县被大魏讨贼天军劫掠过的人:
有的家里的存粮被抢光,老人活活饿死;
有的女儿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有的房子被烧,只能躲在山林里忍饥挨饿。
如今见大魏讨贼天军败了,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手里举着一把豁了口的镰刀,一步步走到一个伤兵面前。
他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发抖:“你还记得瓦店镇东头的老王家吗?
十五天前,你抢我家最后一袋口粮,还把我儿子推到火里;
你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话音刚落,老汉举起镰刀,狠狠砸在伤兵的腿上,“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伤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很快被周围的打骂声淹没。
旁边的百姓也跟着动手:一个中年妇人用木棍猛砸伤兵的后背,嘴里喊着“还我女儿”;
几个半大的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伤兵身上扔,眼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棍子敲骨头的脆响、镰刀划破布料的“刺啦”声、伤兵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听得人心里发紧。
冉悼站在河岸边不远处的土坡上,玄甲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他没想到新蔡县周围还藏着这么多百姓。
豫州本就人口稠密,一条浅浅的沟、一座不高的山、一片茂密的林子,都能藏住人。
这些百姓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或许是夜里的厮杀声引来了他们;
或许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人报了信,一夜之间就聚了这么多人,倒省了他派人清理俘虏的麻烦。
他回头看向身边的亲兵,声音平静:“清点下咱们的伤亡。”
亲兵动作麻利地跑下去,很快就回来禀报:“将军,咱们就伤了七个弟兄,都是冲营时被流箭擦到了胳膊腿,包扎一下就能走;
还有两个弟兄倒霉被流矢射中要害,当场就死了!”
冉悼轻轻点头,心里早有预料——这场仗,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讨贼军看似有五千人,实则大半是伤兵和临时拉来的壮丁,士气早就散了;
一冲就垮,根本没给燕山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连软骨头都算不上,一滩烂泥。
这时,张铁砚骑着马,从河岸另一边赶过来。
他脸上还沾着些许烟灰,眼里却满是兴奋的光:“将军!好机会啊!
咱们现在该回头打汝宁府的平贼军主力!
他们没了后勤粮营,又断了往淮河逃的退路,肯定军心动摇;
咱们带着骑兵一冲,保管他们一触即溃,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冉悼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河岸,望向东南方向的天际线,那里的云层似乎更薄一些,能看到一丝微弱的晨光。
他声音带着几分冷冽:
“汝宁府那群菜鸟,我从来没放在眼里。
要给金陵的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就得玩点大的,绕开淮河防线,直取庐州府!”
(庐州府,现合肥)
“你现在就派两个斥候,快马去给吕小步传令,让他立刻带着手下的人南下,到庐州府跟咱们汇合。
告诉他,动作快点,别耽误了大事。”
张铁砚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脸色一下变了,连忙勒紧缰绳,凑近了些劝道:
“将军,这可不行啊!
庐州府可是距离金陵只有二百里的大城,城高墙厚的!
咱们就两千骑兵,怎么攻城?
万一攻不下来,再被朝廷的援兵围在那儿,可就麻烦了!”
冉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自信,他勒了勒马缰绳,战马轻轻踏了踏蹄子:
“你放心,大魏朝廷的兵力早就捉襟见肘了。
他们一边要派军征讨豫州的左良玉,一边还要忙着重建淮河的防线,哪有多余的兵力守庐州府?
再说,庐州府在淮河以南,不是去金陵的必经之路,朝廷肯定不会把精锐放在那儿,守备绝对空虚。
咱们只要拿下庐州府,保管让金陵朝野上下震动,人心惶惶,比打十讨贼军都管用!”
“退一步说,就算打不下庐州府也没关系。
咱们骑兵快,机动性强,大不了直接冲到金陵城下转一圈;
让城里的那位天子好好看看,他倚仗的‘天军’,在咱们燕山军面前到底算什么!
至于汝宁府的讨贼军残部,没了后路和粮草,左良玉要是还打不过,那他就是纯粹的废物,不值得咱们费心去收拾。”
张铁砚还是有些忐忑,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马鞭,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几分犹豫:
“将军,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直接杀到金陵城下,怕是会惊了天子的驾。
定北侯只说让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咱们打到庐州府;
距离金陵这么近,是不是……过了?万一侯爷怪罪下来……”
冉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既然要上强度,要让他们记住教训,就得让金陵里的那些痴儿亲眼看到咱们的厉害,要不然,算什么给颜色看?
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别再多说,执行命令吧!”
他不再看张铁砚,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整队的阿速台,提高了声音喊道:“阿速台!”
阿速台立刻策马过来,他勒住马,抱拳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你带五十个哨骑,前出探查前往庐州府的地形,再找几个本地的向导。”
冉悼吩咐道,“另外,让弟兄们把随身的干粮清点一下,每人带上五天的粮食,轻装上路。剩下的粮食,咱们到庐州府去‘讨’!”
阿速台毫不犹豫地应道:“末将领命!”
他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五十个哨骑一招手,一群人立刻策马出发,马蹄声很快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他本就是草原人,不是汉人,心里从来没有“敬畏天子”的念头;
在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将领,将领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冉悼看着阿速台远去的背影,又重新望向东南方向的天际线。
晨光渐渐亮了些,照在他玄甲的血渍上,反射出暗沉的光。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桀骜,还有几分期待;
庐州府,金陵城,这场给朝廷“上强度”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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