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
驲丞惊慌失措，抓住陈玄奘的衣袖，屏住呼吸听外头的动静。屋外并无异动，驲丞这才敢开口。
“长老，这话若传进国丈耳中，莫说你师徒四人性命难保，我等的小命也要搭进去。”
“实不相瞒，贫僧见过神仙。”陈玄奘低声说：“若说哪个仙方，需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做药引，闻所未闻。”
“我等何尝不知那国丈说的是假话？”驲丞眉头紧锁，落寞的说：“可陛下被美色所迷，听不得真话。
三宫娘娘进谏，惧被打入冷宫；忠臣良将上奏折参国丈，反被陛下责骂。
前些日子，何御史以死进谏，撞死在金銮殿上，陛下仍旧不为所动。能想的办法，我等都试了……”
驲丞脸上写满失望，缓缓摇头，继续说：“陛下听信国丈谗言，坚信小儿心肝煎汤服药，有千年不老之功。
鹅笼中的小儿，俱是国丈挑选出来的。眼下尚未凑够数目，故而养在家中。都是爹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舍得……”
“可恶！”孙悟空咬着后槽牙，厉声说：“那国王眼瞎心盲，为一己私欲，祸害百姓，他怎配享万民供奉？”
驲丞心惊胆战，颤抖着说：““长老，明日入朝倒换关文，万不可提及此事。”
言毕，驲丞抽身而走。
陈玄奘跌坐在地，腮边泪堕，失声叫道：“昏君！你贪欢爱美弄出病来，却要害许多小儿性命，是何道理？”
猪八戒近前道：“师傅，您这是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自寻烦恼。”
“八戒，你怎能说出这种话？”陈玄奘怒恨说道：“那昏君行无道之事。
我见之无动于衷，怎敢说自己是出家人？你这人爱说风凉话，心中无半分慈悲。”
“师傅，您便是哭瞎双眼也无济于事。”沙悟净上前劝道：“明早倒换官文，可劝那国王一番。
他若不从，再看那国丈是何模样。依我看，那国丈八成是妖精，欲吃人心肝，故设此法。”
孙悟空附和道：“悟净所言有理，师傅，明日老孙陪你进宫面圣。
不管那国丈是人是妖，老孙断不能让他伤那些孩童性命。”
陈玄奘闻言转忧为喜，起身对孙悟空行礼，道：“悟空，若能救下无辜性命，为师拜你也使得。”
“师傅，您这是作甚？快些起来，莫要折煞老孙。”
猪八戒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
“师傅啊，你和猴哥在这里拜来拜去的，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如何救那些小儿脱困。”
“是呀！”沙悟净附和道：“不如将鹅笼小儿摄离此城，教那妖怪无物取心。”
“二位师弟不必心急，老孙自有办法做成此事。”
连日赶路，陈玄奘早已疲惫至极。粗粗用了几口斋饭，蜷缩在榻上和衣而眠。
屋中响起鼾声，孙悟空魂魄离体，纵云在城中搜寻。
“妹妹。”
太素听到呼唤声，扔下哪吒，纵筋斗云循声而去。
“哥哥。”
“你可知晓比丘国发生之事？”
太素用力点头，问道：“哥哥可是想救出鹅笼中的孩子？”
“正是。”孙悟空抓耳挠腮，笑道：“我将那些孩子摄到城外山坳里。
你派人照看他们一两日，与他些果子食用，不得饿损。在暗中护持，不得使他们惊恐啼哭。
待我除了妖邪，劝正君王，再将那些孩儿送回来，交于他们的父母。”
“劝正君王？”太素撇嘴，嫌弃的说：“那糟老头子烂透了，劝正他，不如杀之，另立明君。”
孙悟空挠了挠头，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待你见到比丘国王，便知我为何这样说。”
孙悟空摇了摇头，按下云头，掐诀念咒，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
阴风卷起鹅笼，不知飞往何处。
惊得屋中人仓皇起身，不顾安危闯出门，追着鹅笼向城外奔去。
“孩子，还我孩子！”
痛哭声此起彼伏，家家点灯，户户开门，满城百姓竟无一人安眠。
孙悟空摄走鹅笼，交由太素看管。太素素手一扬，鹅笼炸裂，孩童尽数被她收入小世界中。
“哥哥，我还有正事要忙，先行一步。”
“三更半夜的，有什么正事？”
“看热闹。”
“什么热闹？我也要看。”
御花园静悄悄，花丛中藏着一对鸳鸯。
那男子，面容苍老似枯树皮；女子面容娇俏如花似玉。
粗粝的手指自娇嫩的脸颊上划过，那女子捶打着男子的胸口，娇嗔道：“哎呀，你轻些。”
“这就受不住了？”男子眉开眼笑，打趣道：“若是在清华庄中，我定让你知晓什么是疼。
可惜这里是皇宫，你我只得做苦命鸳鸯，忍着，藏着，不敢惊动旁人。”
“哼。”
女子发出一声娇喝，自男子身后揪出一缕白发，在指尖缠绕。
“那昏君让我迷得亲儿子都不要，如今他已病入膏肓，干脆结果了他，你我回清华庄过自在日子去。亦或者……”
白嫩的手指划过苍老的脸庞，顺着衣领，钻入男子怀中。
男子喉结滚动，眼底闪过急切之色，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急切问道：“或者什么？”
“陛下一日当中，要昏睡多半日。你我便是在龙塌上胡闹，他也醒不了。”
“小妖精……”
孙悟空脸色铁青，哪吒脸颊酡红。
“妹妹，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怎的？哥哥你嫌不够热闹？那好办。”
太素猛然起身，双手叉腰，高声喊道：“来人呀！国丈调戏皇后啦！”
国丈手一抖，将皇后推到一旁。拾起蟠龙拐，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皇后跌坐在地，衣衫自肩膀滑落，脸色惨白，惊慌不已。
太素嘲讽道：“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你这同林鸟，飞得也太快了些。
我不过是随便喊一嗓子，他便逃得无影无踪。看来他并未将你放在心里，唉，痴心错付喽！”
皇后回过神来，眼底满是防备，冷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太素主动现身，勾起皇后的下巴，沉声说：“你的容貌，的确与观音有几分相似。
只可惜，你被妖怪迷了神志，甘愿做他的棋子。若执迷不悟，恐会落得个命丧魂灭的下场。”
“休要挑拨离间，我才不上你的当。”
“呵呵……”太素拍掌大笑，阴阳怪气的说：“你的情郎，亲手将你献给比丘国王。
世间男儿千千万，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二人还真是情比金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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