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站在青羽圣殿的断壁残垣上，指尖捻起一片焦黑的瓦砾。风卷着灰烬掠过脸颊，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气息——既不是魔族的腥甜，也不是修士灵力的清冽，倒像是某种……腐烂的花香。
“叶宗主，清点完了。”流云阁主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魔兵尸体共计三百七十二具，我方伤亡……四十五人。但有个奇怪的地方。”
叶辰低头看去，流云阁主正蹲在一具魔兵尸体旁，手里捏着根银线，银线末端缠着块暗红色的皮肉。那魔兵的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却没有寻常魔族该有的黑色血洞，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掏空了。
“怎么个奇怪法？”叶辰纵身跃下断壁，裂穹剑在鞘中轻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看这里。”流云阁主拨开魔兵的衣襟，露出的胸膛竟光滑如镜，只有肚脐处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所有魔兵都是这样死的——外部完好，内部器官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叶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伸手按在那血洞上，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吸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试图钻进他的经脉。他猛地缩回手，指尖已泛出淡淡的青黑。
“是‘噬魂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百草堂的太上长老拄着拐杖走来，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草屑，“传说中以脏腑为食的上古异种，早就绝迹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辰心头一沉。噬魂虫，《上古异闻录》里记载的邪物，以生灵内脏为食，所过之处只留皮囊——可典籍里明明说此物早在千年前就被初代圣皇以天火焚尽，怎么可能重现？
“不止这个。”流云阁主又指向不远处的尸体堆，“你看那些尸体的摆放方式，是不是很奇怪？”
叶辰望去，只见数百具魔兵尸体竟隐隐排成一个圆形，圆心处正是青羽圣殿的祭坛残骸。更诡异的是，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指着圆心，左手却反向指着天空，姿势僵硬得像是被人刻意摆弄过。
“这是……‘献天祭’的阵形。”太上长老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石屑飞溅，“千年前魔族想用献天祭召唤域外天魔，被初代圣皇阻止了。这阵形……和古籍记载的分毫不差！”
叶辰的目光扫过祭坛残骸，那里的碎石上竟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以一种极不规则的轨迹流淌，最终在圆心汇成一个诡异的符号——既像魔族的骷髅纹，又带着几分道家的太极影。
“不对。”他突然蹲下身，从尸体堆里抽出一根断裂的肋骨，肋骨内侧竟刻着细小的符文，“这不是魔族的手法。你看这符文，笔触圆润，带着明显的中原修士风格。”
流云阁主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这是青岚门的‘清心符’变体！只是……被人恶意扭曲了，成了招魂用的邪符！”
青岚门的清心符，向来以中正平和着称，怎么会变成招魂邪符？
叶辰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噬魂虫重现，献天祭阵形，再加上被扭曲的青岚符……这背后分明有人在刻意为之，而且对方对中原功法和魔族秘辛都了如指掌。
“还有更奇怪的。”负责打扫战场的青岚门弟子突然跑来，手里捧着个血污的布包，“叶宗主，在祭坛地下发现的。”
布包打开的瞬间，叶辰瞳孔骤缩——里面是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青岚”二字，正是林远山随身携带的信物。可玉佩的断裂处却很平整，像是被人用利器刻意斩断，而非打斗中损毁。
更诡异的是，玉佩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墨迹新鲜，显然是刚刻上去的：“噬魂为饵，献天为引，三日之后，天魔降世——自家人”。
“自家人？”流云阁主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别乱猜。”叶辰打断他，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那笔触他越看越熟悉——像极了林远山的笔迹，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生硬，“先把玉佩收好，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尤其是……青岚门的弟子。”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自家人”三个字，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如果真是青岚门内部的人搞鬼，那之前的牺牲，林远山的死……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接下来的半日，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
先是负责看守尸体的弟子来报，说尸体堆里的魔兵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水分。叶辰赶去时，只见原本饱满的尸体都缩成了木乃伊，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双眼却圆睁着，瞳孔里映出细小的黑影——正是噬魂虫！
“它们在……同类相食？”流云阁主的声音发颤，只见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从一具尸体里爬出，钻进另一具尸体，原本干瘪的尸体竟又微微鼓胀起来。
太上长老脸色铁青：“这是噬魂虫的‘育母’阶段，它们在筛选最强壮的个体，培育母虫！一旦母虫成型，就能无限繁殖……”
叶辰没等他说完，裂穹剑已出鞘，金光裹着烈焰横扫而出，将整个尸体堆笼罩在火海之中。噬魂虫最怕的就是至阳之火，火焰中传来密密麻麻的尖啸，像是无数婴儿在啼哭。
“烧！给我往死里烧！”叶辰的声音带着怒意，“挖地三尺，把所有虫卵都找出来，一个不留！”
火焰烧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地面都烧成了琉璃色才熄灭。可当天傍晚，巡逻的弟子又在圣殿后方的古井里发现了异常——井水变成了浓稠的血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虫卵，正是噬魂虫的卵！
“怎么可能？”太上长老看着井水，胡须颤抖，“至阳之火都烧不死？这到底是什么变种？”
叶辰盯着血色井水，突然注意到井壁上刻着的符文——依旧是扭曲的青岚符，只是这次更加复杂，隐隐构成一个循环阵法，不断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虫卵。
“这不是变种。”他沉声道，“有人在人为培育它们，用青岚符构建循环阵，让它们能抵抗至阳之火。”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青岚门的弟子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惨白：“叶宗主！不好了！我们发现……发现林掌门的尸体不见了！”
叶辰心头猛地一震。林远山的尸体明明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灵堂里，由三名核心弟子看守，怎么会不见？
赶到灵堂时，只见灵堂的木门被从内部劈开，地上散落着三具弟子的尸体，死状与之前的魔兵一模一样——外部完好，内部被掏空。而原本停放林远山尸体的灵榻上，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血迹中同样刻着那个诡异的符号。
“看！”流云阁主指着灵榻内侧，那里用鲜血写着一行字，笔迹与玉佩上的如出一辙，“‘谢赠饵食，三日之期，静候天魔’。”
“饵食……”太上长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把林掌门的尸体当成了……培育母虫的养料？”
叶辰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裂穹剑，指节泛白。他突然想起林远山临死前的笑容，想起老人胸口那枚“守”字令牌——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家人所为，那老人当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夜色渐深，青羽圣殿周围开始出现奇怪的现象：明明无风，树叶却簌簌作响；明明是黑夜，远处却总传来白日的鸟鸣；巡逻的弟子甚至看到两个自己擦肩而过，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动作神态分毫不差。
“是‘时空褶皱’。”太上长老瘫坐在地，拐杖掉在一旁，“献天祭开始影响现实了……时空开始紊乱，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天魔降世，我们自己就先疯了！”
叶辰站在圣殿顶端，望着周围扭曲的光影，那些光影里隐约能看到无数重叠的人影，有的在厮杀，有的在哭泣，有的甚至在对着空气跪拜——那是不同时空的碎片被强行拉到了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东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隐隐有雷光闪烁，却不是自然形成的闪电，而是……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碰撞！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阻止献天祭。”流云阁主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银线在指尖不安地跳动，“你觉得……会是青岚门的人吗？”
叶辰沉默片刻，裂穹剑突然指向东方云层：“不知道，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播，清晰地传到每个弟子耳中：“青岚门弟子听令，立刻彻查门中所有典籍，找出清心符的原始版本和所有变体——尤其是与招魂相关的记载！”
“流云阁，带领弟子加固防御，重点监控时空紊乱区域，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汇报！”
“百草堂，太上长老，烦请你们炼制‘破界丹’，越多越好——我们可能需要强行突破时空褶皱！”
“其他人，随我前往古井，毁掉那个循环阵！就算挖不出虫卵，也要让它断了灵气供给！”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原本慌乱的众人渐渐镇定下来。叶辰望着下方重新忙碌起来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玉佩。
不管这“自家人”是谁，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让献天祭成功。
只是心头那丝疑虑却越来越重——如果真的是青岚门内部的人，那对方潜伏了多久？林远山是不是早就察觉，才会留下那半块玉佩作为线索？
夜色中的青羽圣殿，断壁残垣在扭曲的光影中忽明忽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远处的云层旋转得越来越快，雷光中的符文也越来越清晰，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
“三日……天魔……临世……”
局面，正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变得越来越诡异。而叶辰知道，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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