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瘴气比三日前浓郁了十倍，叶辰的剑尖刚挑开一团灰雾，就听见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猛地回头，只见百草堂的两名弟子正被一团蠕动的黑影包裹，黑影中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正将弟子的灵力一点点抽离，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两具轻飘飘的皮囊，落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是‘吞贼’！”流云阁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银线在她指尖绷得笔直，却不敢触碰那团黑影，“古籍记载的上古异种，以灵力为食，所过之处连石头都会失去光泽！”
叶辰握紧裂穹剑，掌心沁出冷汗。他能感觉到，那团黑影散发出的气息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邪魔，九阶魔将在它面前，就像孩童面对猛虎。更可怕的是，黑影周围的瘴气正在不断被吸收，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漩涡，连光线都被扭曲了。
“它在变强。”青岚门的少年颤抖着说，他手中的长剑正在微微颤动，像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每吞噬一点灵力，它的体积就大了一分！”
叶辰这才注意到，黑影比刚才吞噬弟子时，已经膨胀了近三成，触须的颜色也从灰黑变成了深紫，显然是灵力饱和的迹象。他挥剑劈出一道金光，金光撞上黑影，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物理攻击无效！”叶辰心头一沉，“用至阳灵力！”
百草堂长老立刻祭出“焚天符”，橙红色的火焰在瘴气中炸开，短暂地逼退了黑影。可火焰熄灭的瞬间，黑影竟猛地向前一扑，触须卷住了来不及撤退的长老，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体内的灵力就被抽了个干净，化作皮囊落在地上。
“不可敌……”流云阁主的声音发颤，银线突然绷断，“它连至阳灵力都能吞噬！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
黑影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猛地转向他们，无数触须在空中挥舞，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在嘲笑。它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所过之处，岩石崩解，草木枯萎，连瘴气都被吸得一干二净。
“叶宗主！撤吧！”青岚门的少年拉了拉叶辰的衣袖，指着谷口的方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根本打不过它！”
叶辰望着不断逼近的黑影，又看了看身后仅剩的三十余名弟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却依旧握紧了兵器。他知道少年说得对，这东西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抗衡的，硬拼只会白白送死。
可撤退谈何容易？黑风谷只有一个出口，此刻已被黑影的触须隐隐封锁，想要突围，必须有人殿后。
“流云阁主，你带弟子从左侧的悬崖爬出去。”叶辰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那里有处藤蔓密集的斜坡，虽然陡峭，但能绕开黑影的封锁。”
“那你呢？”流云阁主瞪大了眼睛。
“我殿后。”叶辰拔出裂穹剑，金光在他周身流转，“裂穹剑的灵力能暂时吸引它的注意，你们抓紧时间，别回头。”
“不行！”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反对，“要走一起走！我们不怕死！”
“怕死不是耻辱，白白送死才是。”叶辰拍了拍为首少年的肩，将林远山那半块玉佩塞到他手里，“带着大家活下去，找到天衍宗的人，告诉他们吞贼现世了。这比陪着我死在这里有用得多。”
他转身面向黑影，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八阶巅峰的气息形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黑影果然被吸引，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所有触须都转向了他。
“快走！”叶辰怒吼着，挥剑冲向黑影，金光与触须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流云阁主咬了咬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在谷外等你！你一定要来！”她拉起少年们，朝着左侧悬崖跑去，脚步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叶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消失在崖壁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赶不上了。
裂穹剑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黑影的触须不断抽走他的灵力，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却依旧咬紧牙关，挥舞着长剑——至少要为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吞贼……是吗？”叶辰的声音沙哑，带着血沫，“千年前能被镇压，今天也一样！”
他猛地想起天衍宗云鹤子说过的话，吞贼虽强，却惧怕蕴含“道韵”的器物。他身上最符合条件的，只有那枚云鹤子留下的天衍令！
叶辰忍着剧痛，从怀里掏出天衍令，将残余的灵力全部注入其中。玉令突然爆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星纹，形成一个微型星图阵，笼罩在他周身。
黑影的触须接触到白光，竟如被烙铁烫到般缩回，发出痛苦的嘶鸣。它似乎对这道白光极为忌惮，盘旋着不敢靠近，却也没有离开，显然是在等待他灵力耗尽的那一刻。
叶辰抓住这短暂的喘息，踉跄着后退，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他看着手中的天衍令，白光正在渐渐减弱，显然残余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
“看来……还是差了点。”他自嘲地笑了笑，视线落在谷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瘴气在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钟鸣，温润的玉质共鸣穿透瘴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叶辰猛地抬头，只见谷口方向出现了一道玉色流光，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就到了近前。
“叶宗主，别来无恙？”云鹤子的声音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挥手打出一道玉色流光，流光化作一张巨网，将黑影牢牢罩住。
黑影在网中剧烈挣扎，触须不断撞击网壁，却被星纹弹回，发出绝望的嘶鸣。
“天衍宗……”叶辰的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失去意识前，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他。
再次醒来时，叶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玉床上，周围是熟悉的星图阵，正是天衍宗的启明舟。云鹤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枚天衍令，眼神复杂。
“你醒了。”云鹤子将一杯灵液递给他，“吞贼已被暂时封印，但它的本体藏在更深的地脉中，这次只是探出的一缕分身。”
叶辰接过灵液，一饮而尽，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经脉的疼痛：“分身就这么强？”
“它在吸食地脉灵气，恢复速度远超预期。”云鹤子叹了口气，“若不能尽快找到本体并彻底镇压，不出三月，整个中原的地脉都会被它吸干，到时候……生灵涂炭。”
叶辰沉默了。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弟子，想起百草堂长老干瘪的皮囊，心头一阵沉重：“需要我做什么？”
“你体内残留着吞贼的气息，能感知到它本体的位置。”云鹤子看着他，“我们需要你带路。但这很危险，地脉深处的压力不是你现在的修为能承受的。”
“我去。”叶辰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想要下床，“那些为我牺牲的人，不能白死。”
云鹤子按住他的肩：“不急。你需要先恢复，我会传你天衍宗的‘纳灵诀’，能帮你更快恢复灵力，也能增强对吞贼气息的感知。”
他取出一卷玉简，递给叶辰：“这是纳灵诀的总纲，你好生研习。三日后，我们出发。”
叶辰接过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突然想起了黑风谷里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天衍宗及时赶到，他早已化作干瘪的皮囊。原来所谓的“救星”，并非总是姗姗来迟。
只是这份救援，依旧带着沉重的代价。那些没能等到救星的人，永远留在了黑风谷的瘴气里。
叶辰握紧玉简，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不管前路有多危险，他都要走下去——为了那些牺牲的人，为了流云阁主和少年们在谷外的等待，也为了不让吞贼继续为祸人间。
三日后，启明舟再次起航，朝着地脉深处飞去。叶辰站在船头，望着下方连绵的山脉，裂穹剑在腰间轻颤，仿佛在呼应着他的决心。
他知道，这一次的对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甚至可能有去无回。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有些责任，一旦扛起来，就不能放下。有些敌人，就算明知不可敌，也必须挺身而出——哪怕最终的结局是逃无可逃，也要在倒下前，为身后的人多争取一点时间。
就像他在黑风谷里做的那样。
启明舟的光芒划破天际，带着希望，也带着决绝，朝着未知的地脉深处飞去。那里有最恐怖的异兽，有最凶险的环境，却也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叶辰握紧了手中的裂穹剑，目光坚定。他知道，自己或许不是最强大的，但一定是最不肯放弃的。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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