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绸缎,沉甸甸压在晶华城的屋檐上。城主府书房里,烛火被风掀起一角,将“神文阁”三个鎏金大字映得忽明忽暗。叶辰指尖捏着那片化作蝴蝶的枯叶,纹路里还残留着烈山氏特有的阳火气息,而桌案对面,坐着的人让他握叶的指节微微泛白。
“叶少侠不必紧张。”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张与叶辰有三分相似的脸,只是鬓角多了几缕银丝,眼角的纹路里藏着岁月的锋刃,“我是你从未谋面的表叔,沈彻。”
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照亮了沈彻袖中露出的令牌——玄铁铸就的底色上,阴刻着“影阁”二字,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叶辰的呼吸顿了半拍,影阁,那个活跃在大陆阴影里的暗杀组织,三年前一夜之间覆灭的玄门分支,竟还有余孽在世。
“表叔?”叶辰将枯叶攥紧,指尖传来细微的灼痛感,“我父亲临终前说,沈家早在二十年前就满门抄斩了。”
沈彻笑了,笑声里裹着寒意:“满门抄斩?那是你父亲骗你的。当年你祖父就是影阁阁主,我亲眼看着他把半卷《神文诀》塞进你襁褓,才没被玄门搜走。”他突然前倾身体,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你以为六色神文是天生就会的?那是《神文诀》的底子在帮你!”
叶辰的心跳漏了一拍。难怪他总能轻易融合神文,难怪烈山氏会送来葵心盏——那盏正是催动《神文诀》的器物。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影阁当年因屠杀正道修士被围剿,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让我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沈彻猛地拍了下桌子,烛台晃得险些倾倒,“玄门虚伪!当年他们觊觎《神文诀》,才给影阁扣上黑锅!你以为你母亲真是病逝?她是被玄门长老用‘蚀心咒’害死的,就因为她不肯交出你祖父留下的另一半诀文!”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叶辰脑中炸开。母亲临终前那三个月的痛苦挣扎、父亲抱着她遗体时无声的眼泪、玄门每年送来的“慰问丹药”……所有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起来,织成张令人窒息的网。
沈彻看着他骤变的脸色,放缓了语气,从怀中掏出个陈旧的布包:“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她临终前让我交给你。”布包里是半块玉佩,刻着“叶”字的那一半,边缘还留着牙印——那是他小时候咬的。
叶辰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牙印,冰凉的玉质下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他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把这玉佩塞进他嘴里:“阿辰咬着它,娘就不会走丢了。”原来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玄门现在在找你,你以为他们是想招揽你?”沈彻的声音带着蛊惑,“他们是想等你融合完七色神文,就抽走你的灵脉,夺取完整的《神文诀》!烈山氏帮你,不过是想借你之手对付玄门,他们也想要诀文!”
烛火渐渐微弱,窗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叶辰捏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沈彻的话像毒蛇,钻进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想起玄门长老每次看他的眼神,那看似温和的目光里,确实藏着不易察觉的贪婪。
“你想让我做什么?”叶辰的声音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彻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从袖中取出份血契:“加入影阁残部,我们一起复仇。等推翻了玄门,这大陆的神文秩序,就由我们影阁来定!”血契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纹,最下方是个空白的签名处,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叶辰盯着血契,又看了看手中的半块玉佩。母亲的笑容、父亲的沉默、玄门的虚伪、烈山氏的算计……无数画面在他脑中旋转。他突然想起烈山葵今早说的话:“葵心盏认主,要看心性纯不纯。”
“我若不签呢?”叶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沈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另一半《神文诀》在哪,也别想查清你母亲的真正死因。”他猛地起身,黑袍带起的风熄灭了烛火,“三日后子时,城西破庙,你自己选。”
门“吱呀”一声关上,书房陷入一片黑暗。叶辰站在原地,指尖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他晃动的影子,像个被拉扯的灵魂。
“叶哥?”秦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担忧,“刚才好像听到动静。”
“没事。”叶辰把玉佩塞进怀里,转身点亮新的蜡烛,“进来吧。”
秦风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的血契,瞳孔骤缩:“影阁的血契?他们找你了?”他曾在玄门典籍里见过这阵纹,“叶哥,千万别信!影阁的人最擅长用亲情骗修士入套!”
叶辰没说话,只是将血契推到他面前。烛火下,那空白的签名处仿佛在滴血。他突然想起沈彻临走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贪婪,似乎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像是在害怕什么。
“你去查下,二十年前影阁被围剿时,玄门有没有修士离奇死亡。”叶辰的指尖划过血契上的阵纹,“还有,帮我盯着烈山葵,她今天用的转阳手,根本不是烈山氏的手法。”
秦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马上去!”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叶哥,不管查到什么,你都别冲动。”
门再次关上,书房又剩叶辰一人。他拿起血契凑近烛火,阵纹在高温下微微扭曲,露出底层一行极小的字:“玄门内奸,速离。”
叶辰的瞳孔猛地收缩。这血契是假的?还是沈彻在玩什么把戏?他将血契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火星飘到窗外,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子时。城西破庙的蛛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叶辰站在佛像残骸前,手里把玩着那半块玉佩。沈彻带着五个黑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为首的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腰间的令牌闪着寒光。
“你肯来,就好。”沈彻的声音带着笑意,递过支沾着朱砂的笔,“签了它,我们就是一家人。”
叶辰没有接笔,反而将玉佩抛给沈彻:“我娘的牙印,你怎么知道是我咬的?”
沈彻接住玉佩的手突然僵硬,刀疤脸的手悄悄按在了刀柄上。叶辰看着他们细微的动作,突然笑了:“影阁的人不会连阁主的孙儿都认不出。说吧,玄门让你们来演这出戏,是想试探我?还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影阁残部?”
沈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刀疤脸突然暴起,长刀带着破空声劈向叶辰,却在半空中被道金光拦下——秦风带着玄门修士从破庙四周冲出,为首的正是玄门长老。
“沈护法,多年不见,演技还是这么差。”长老抚着胡须,对叶辰笑道,“让叶贤侄受惊了。这些影阁余孽,竟敢冒充你的亲人来招降,真是胆大包天。”
叶辰看着混战在一起的双方,指尖的《神文诀》残页微微发烫。他突然明白,沈彻最后那丝恐惧是什么——他怕的不是自己不签血契,而是怕玄门的人来得太晚。
破庙外,烈山葵站在月光里,手里把玩着颗向阳籽,看着庙内的火光,轻轻叹了口气:“主子,叶辰没签。”
虚空里传来个慵懒的女声:“我就说他心性纯,不会上当。把另一半《神文诀》给他送去吧,玄门这步棋,该我们接了。”
烈山葵应了声,绿裙一转消失在夜色里。破庙内,叶辰看着沈彻被玄门修士制服,突然觉得掌心的玉佩更凉了。原来这盘棋里,每个人都在演戏,而他以为的真相,不过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但他并不后悔。至少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无论是影阁的复仇,还是玄门的招揽,都不能让他动摇。他要找的,从来不是别人给的答案,而是属于自己的真相。
烛火再次亮起时,叶辰已经走出破庙。月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剑。他知道,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喜欢混沌真经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混沌真经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