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白雪阳从棺材中爬出来,娃娃鱼用尾巴帮他摁开电灯,伸着爪子把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给他勾过来。
“白雪阳,你不睡了么?”娃娃鱼问道。
白雪阳弹了一下娃娃鱼的头:“傻妖,我本就不需睡眠,不过是在养魂罢了。”
黑夜中,一阵极其细微的风吹过,娃娃鱼叼着大铜壶烧开水去了。
“白雪阳,你的小崽子来了,我去给你烧水泡茶。”
白雪阳是个很奇怪的尸体,他早就不知道寒暑为何物了,但祠堂里常常烧着火炉,煎茶煮酒,风雅至极,却从来不喝,都便宜了娃娃鱼。
娃娃鱼不懂欣赏,只觉得是好喝一点儿的水,这时候白雪阳就生气又无奈的敲娃娃鱼的大头:“牛嚼牡丹!”
娃娃鱼争辩:“吾乃鲵,将来还会成为大妖!不是牛,不是!”
白雪阳更忧郁了。
“老族长,早上好呀~”边月领着白玉书进来,脸上罕见的带着笑。
白雪阳扫了一眼白玉书,叹气:“又是一个没灵根的。”
“你要把最后的血石用在她身上?”白雪阳做最后的挣扎。
白雪阳想让边月重新选一个灵根上佳,根骨上佳的孩子,骨龄最好不超过十八。
而白玉书,都三十了。
“本来就是给她留的,不用在她身上,用在谁身上?”边月觉得灵根和年纪都不算太大的问题:“您认的远房侄孙一开始不也没灵根?
后来你不也宝贝得不行?”
白雪阳:“……那是纯血,你以为纯血好得?出一个都是祖宗保佑!”
“反正还有三颗血石,若我大徒儿成不了纯血,这三颗血石她也用不完,我再找个合你心意的族人就是。
若她得祖宗保佑,成了纯血,你就不用纠结她灵根问题了。”
白雪阳:“……”
他真的老了,犟不过年青人了。
“去换身衣服吧。”白雪阳叹气一声,认命的准备转换仪式要用到的东西。
白玉书跟边月回来之后,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新住所,就被拉来了白族祠堂准备换血,身上还穿着地底那身已经穿得破旧的白色长裙,再加上她白得不正常的皮肤。
乍看,像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女尸。
边月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一身:“老族长思想传统,族人在他面前必须穿咱们白族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站一排,他心里才舒服。
以后初一清明来祭祖的时候记得穿,不然老人家要瞪你了。”
白玉书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发了一个老祖宗,迷迷糊糊的把边月的衣服给换上,然后发现……裙子下摆拖地了。
她没有老师高。
“老师,我们这是要做什么?”白玉书被安置在棺材里的时候,还是一脸懵。
她刚从常年的战斗中结束,整个身体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如果不是边月摁着她,她都要暴起伤人了。
边月拍拍她的头:“一个有意思的小手术,做过之后,你能获得更多自保的手段,也能拥有更长久的寿命。
放心,在你前面已经成功过很多个了,你绝不会出问题。”
白玉书放松浑身的肌肉:“我自然是相信老师医术的……”
边月给白玉书灌下一碗药,白玉书很快迷迷糊糊,边月摸了摸她白得过分的脸,起身用手术刀割开手腕,放了一大碗血。
白雪阳将棺材边的七盏油灯挑得更亮了一些:“这一个,才是你最爱的那个?”
边月漫不经心的用冰帕子冷敷止血:“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只是觉得这孩子很不容易。
她没生在好人家,小农家庭,父家当她是供养家族的养料工具,母亲又早死。
所以,别人对她一点儿好,她都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想着拿命去报答。如果在和平年代,她正常的出社会,就是个被黄毛骗身骗心的命。”
白雪阳似是悲天悯人的说道:“太阳底下无新事,凡人男女,大多如此。”
听着好像感叹命运的必然和无情,其实就是无所屌谓。
边月冷笑一声:“就是这个凡女,在白族被用来发配犯错族人的黄泉边守了五年。她那时候不过刚刚把武道修到开元,只因是我吩咐的,她就去了。
不计生死。”
如果把边月比作黄毛,白玉书这种行为,就是气死父母不偿命的“死不悔改”。
白雪阳这才正眼看向白玉书:“天庭饱满,眉直而浓,山根高耸,是个坚毅的面相。”
换血洗魂,将一个普通人变成白族人,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边月守在祠堂的第十五天夜里,竟然听到了大群乌鸦的叫声,还有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桀桀桀”的笑声。
边月不可思议:“这里……是白族祠堂吧?”
白雪阳看向祠堂外黑漆漆的天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也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是来抢这孩子的血脉的?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敢白族的血脉?”
边月最怕白雪阳不镇定了,上次他失误,白族整整损失了一个祖库的宝物!边月现在想起来都心痛。
“后果严重吗?”边月声音发紧,她神识扫出去,好像是一个全身只剩骷髅的男人,骑着一群乌鸦不知死活的朝她这里冲来。
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但万一她看走眼了呢?
白雪阳摇头:“你出去处理干净了就不严重。
我只是惊讶,有人竟然可以这么不知死活。”
白族混血了凤凰,没有凤凰血做引,没有天道的许可,这血即便抢去了,用上了,也只是叫人暴毙而亡,魂飞天地。
边月被白雪阳吓一跳,出门一跃飞上白族葬塔的塔顶,这里是整个白族祖地防御大阵的阵眼,对方已经触动了“安莱”的空中剑阵。
无数的乌鸦被剑气击落,那老头吹动手中的骨笛,源源不断的乌鸦从天际飞来,整个“安莱”上空一片黑压压。
几乎是一瞬,边月的那几个徒儿飞到半空,皇城司的灯亮起,山桃书院传来大批人员走动的声音。
边月举剑,剑气嗡鸣,天边雷霆动怒。紧接着,整个“安莱”的山川河流,天际流云,都像是在她的额“领域”之内。
“杀!”
轻飘飘的一个字,又重如万钧。
“啪!”
“啪!”
“啪!”
乌鸦和老头,都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段,就化成血雾散开。
焚天葬地中的“初融天地”境界。
秒杀!
气儿顺多了。
出来御敌的“安莱”的所有武装力量一看,这还御个屁的敌,除了被淋一头一脸的血雨之外,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咦?
卧槽,这血有毒!
医生!!
镇上两家医馆,一家平安医馆,一家“安莱”卫生所,坐管的医生连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
边月的几个徒弟远远的向她躬身,边月一挥手,让他们滚回去睡,自己也翻身下塔。
刚落地,又有动静传来,边月再次飞上塔顶。
这次来的是个格外美丽的女人,身着紫色长裙,腰上系着用金丝编的铃铛。人未到,笑声先道:“哈哈哈……这突然冒出来的福地之中,竟然藏着这么强的血脉力量。
比起妖洲的那几头“圣兽”都不差了。
今日本老祖就笑纳了!”
“噗嗤!”人还没冲破白族祖地的阵法,就已经被一剑穿喉。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喉间的血,下一瞬,身体也化作了血雾。
“安莱”镇中,有能力出来看热闹的人都打着扇,讨论这是哪里来的傻逼,敢触族长的霉头。
他们白家人,在白清音那会儿就喜欢把人爆成血雾。这么多年了,老白家的手艺还是没丢。
边月又在塔顶站了一会儿,确认再没什么东西来打扰之后,飞身下塔。
在她要迈进祠堂大门的一刹那,天边再次出来四五个黑影。
边月:“……”
他妈的,能不能一起上?!
白雪阳的声音在边月耳边响起:“族长,星盘上两个地星已经完全重合,说不定后天,说不定明天,也说不定今夜,它们就会彻底的融合到一起。”
边月算了一下时间:“玉书还有三十四天才能醒来,在这期间,我若离开,会不会有影响?”
白雪阳悠悠道:“这孩子要平安醒来,仪式就不能中断。至于您要不要离开,且自己看着办吧。”
边月骂了一声,别人都平平安安度过换血洗魂,就老大一波三折。
这小破孩儿命中多劫难,但愿从了白族后,能给她带来福运。
“白族听令,全力抵御外敌!”边月再次翻身上塔顶,声音传遍整个“安莱”。
“听族长令!”十道声音,在不同的方位整整齐齐的响起。
边月从来不知道,白族的血脉这么能吸引人。
这一晚,她杀人杀到手软。
另一个世界不怎么太平,似乎还格外崇尚个人武力,基本上都是跟她单打独斗,没谁团结协作来围殴的。
天亮了,“安莱”的屋顶、街道、树梢、水源,都留下了一层血垢,边月传话让几个水灵根的族人去好好清洗一下,别闹出什么瘟疫来。
昨天的“访客”们,有带乌鸦团建的,有带老鹰出游的,还有骑狗骑羊的,穿着还十分古怪,正经人没多少,也不知道他们的那些小宠物有没有打过疫苗。
一晚上的灵力消耗,让边月有些疲惫,白雪阳还坐在祠堂的烛光之中,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在这里调息,会影响到你吗?”边月掸了掸身上的血污,问道。
白雪阳指了指自己棺材后的一张小床:“骧螭的窝,我加了聚灵阵,你可以暂作休整。”
边月心里想骂脏话:那只不要脸的娃娃鱼是你的舔狗,我可不是,你让我睡它的窝?
白雪阳,你太不把本族长当回事了吧?
看了一眼还躺在棺材里的白玉书,边月又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算了,娃娃鱼也是活了几百年的大妖,坐一下它的窝不算丢人。
娃娃鱼原本趴在窝里,看边月黑着脸过来,默默的爬到另一边去了。
昨夜边月杀的人有点儿多,还基本都是一招秒掉,爆成血雾,所以清洗的工程有点儿庞大。
整个“安莱”有水灵根的就两个人——白素瑶和白无瑕。
这两人被白相源组织着先清洗居民的房顶和水源,还有各个会下金蛋的工坊。火药坊建在山里,隔得远,安全级别也是最高的,没被波及到。
昨晚下的血雨有毒,两个医馆门前排满了队,白相源让自己小徒弟梁辰跑腿,去“王谢堂前”,把老四炼丹的库存全给拿出来,尤其是解毒丹,多要一些。
梁辰小短腿跑得飞快,胡皓则是全镇收集信息,看看哪里的损失最严重,提前报给皇城司。
白予馨组织着皇城司的使者们巡逻全镇,一来是怕哪里全家躺板板,好及时抬去救治,二是看昨晚有没有漏网之鱼潜伏到了“安莱”之中。
昨夜镇民只看到铺天盖地的血雨,她飞上云端,看到的却是四面八方,跟见了屎的苍蝇一样涌向祖祠的人,各式各样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
杀得她的“炽日”兴奋的鸣叫了一夜。
那么多的苍蝇,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杀完。
若漏了一两个,藏在镇上,遭殃的可就是普通人了。
白羽贞则是领着她唯一的独苗苗徒弟巡查“安莱”的各个阵法,当初布下护族大阵时,大长老的修为虽只是筑基,但这些年也在不断的修复完善。
昨夜的破阵的人只动了皮毛,她修复起来还算简单。
一边修复,她还一边教徒弟。结果是她巴拉巴拉讲了一堆,何修文小朋友用葡萄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师父父说的什么呀?根本没听懂。
白羽贞:“……”
救命,徒弟真的好难带!
她讲的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吗?
一眼懂啊!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何修文指着离“安莱”不远的地方,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山,从山脚到山顶,处处楼阁矗立,精致富丽仿佛天宫,山中云雾淼淼,优美的仙鹤在云层中引颈长鸣。
白羽贞:“……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新邻居?还直接出现在咱们族地内部?”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去跟新邻居搞一下团建?
新邻居出现得突然,一下子就钻到“安莱”内部了,谁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
边月就在祖祠中,但没人敢上去叫她下来做个决策。
对新邻居要采用什么态度?
是卧侧之塌,岂容他人酣睡?直接学曹操“梦中杀人”。
还是给钱给好处,让人家好好搬迁?
这次连白相源都猜不透边月的态度了,她这个人魔鬼起来连撒旦见了都要叹气,圣母起来又佛陀见了都想送她金莲台。
白相源怂恿白予馨:“要不你去问问老师?”
白予馨拒绝:“你咋不上去问?”
老师肯定是在祠堂里忙着给她心肝宝贝的大徒弟改换血脉,要是她中途去打扰,导致老大换血失败,她还不得被抽死啊?
长老闭关,族长和老族长忙着给首席大弟子换血,能做主的就只有他们三个。
白相源还不死心,想拉人下水:“几位长辈,要不你们也发表一下意见?”
在议事殿安静装死人的原千家,现白族“长辈”五人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啊?我吗?”
他们难道不是打酱油的角色?
“呜呜呜……”皇城司的一级警报响彻整个“安莱”。
他们还没想好对新邻居先礼后兵,还是直接动武,人家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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