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把凶器几经周转，要查清楚确实很难。
好在前几年的积案攻坚战，让大家有了不少处理陈年老案的经验，大量繁琐的信息搜检工作后，他们找到一条有用的线索。
“道具店老板进货的单子上，写着有几把刀是在下属县的一个废品站买的，其中就有一把折叠刀。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把凶器，但值得一查。”小陈说。
吴漾看了眼那个地址：“和我老家离着挺远。不过当年那个凶手本来就是流窜作案，见过他的人都说不认识，不是本地的人，那在这个地方也说得过去。”
沟通后，他们打算开车去当地查一查那家废品站。
郑岩观察了下大家哈欠连天的样子，跟吴漾说：“去之前，你先回家问问当年看见过凶手的人，尽量做个人物画像。我们睡会儿，等你回来就出发。”
吴漾点头，神色凝重地走出办公室。
要画像，最快的办法是带上局里的画像师，但对方恰好不在，据说是跟着一队的人在调查另外的案子，外出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想了想，吴漾回去办公室叫走了谈迦。
“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林之樾？在金包子案里，我看见过他画的人物画像，连表情都很传神。局里的画像师暂时没空，我想做两手打算。”
谈迦挺意外：“他的画画能力是不错，但能不能根据描述画出相符的画像，没办法保证啊。”
这就跟二次元画手一样，有的人能根据文字描述画出稿主自设，有的人却只能画影视剧动漫里的已有人物。
吴漾：“我会录音，记下比较重要的特点，他的画只是一重保险。”
“那我帮你联系一下。”她掏出手机。
“嗯？他今天没跟着你来吗？”
这话说的。谈迦边给林之樾发消息边说：“他又不是我的自动跟随机器人。”
发出去的消息得到秒回，叮咚一声，吴漾看着，浅浅笑：“也差不多了。”
她还只见过心理医生身后跟着一串亟待拯救的小孩儿和变态呢。
谈迦无话可说。
她看着消息框，给林之樾发的消息是：【刑侦队的吴漾姐想找你帮忙给未知凶手画像，要出差，你去不去？可以拒绝。】
林之樾回复：【你去吗？】
简单三个字，意味深长。
她摩挲着手机边角，隔了会儿才回：【去。】
林之樾：【那我马上过来。】
真是……
其实她还不确定自己去不去呢。
“吴漾姐，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没有梦境启示，我作用不大，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叫我。”
在刑侦二队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也算朋友了，就算和工作无关，仅仅是朋友需要帮助，她也愿意帮忙。
吴漾看着她眼睛：“当然少不了你。没有梦境你的作用也不可小觑，要不然郑队怎么天天夸你。而且当局者迷，我在办自己家人案件的时候很可能出现主观臆断，就需要你这种局外人的视角来协助。”
“迦迦，你是很厉害的帮手。”她认真说。
谈迦弯唇笑了下。
要不怎么说组织里少不了女警呢，说话真熨帖。
林之樾到得很快，身后照常跟着三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他进来也没问要去哪儿，是帮谁的忙，谁是吴漾，目中无人地路过吴漾本人，走到谈迦面前盯着她看。
“……这是吴漾姐，”谈迦帮忙介绍，“要去的地方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好。”
没有和吴漾打招呼的意思。
吴漾见怪不怪，她见过的凶杀案受害者多得是，不变成杀人犯就是积德了，这种变态程度只能算洒洒水。
“走吧，现在过去还能请你们吃我奶奶做的粽子。”
……
从城市驶离，进入远郊，蓬勃生长的树叶悉悉索索互相摩擦着，抖落初夏的味道，随着风扑进降下的车窗里。
吴漾远眺着山的影子，终于有空讲述起十四年前的事。
“当时我才上初中，镇里发生了两起抢劫案，警察来调查但没找到人，只能让各家各户多注意，那时候街上还贴了防骗防抢的宣传单。”
“派出所说嫌疑犯是其他地方的人，长得干瘦，有双三白眼，让大家看到符合形象的陌生人，记得报警。”
“本来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那儿很多年没发生过这种事，想着嫌犯也不会跑到我们家附近。谁知道那天下午，他还真就跑过来了，不知道是准备再犯案还是单纯来躲着，在半道上被人认了出来，逃跑的时候冲进了我家的油菜花地。”
“抓他的人大喊让人帮忙，我爷爷立马就跟着追上去，结果缠斗中被捅伤了，凶手跑得无影无踪，我奶奶在油菜花里到处找人，找到后又搬不动，大声叫着救命……救护车还没到，他就咽气了，我放假回来走到街口，正好看见他的尸体被运出来。”
这样的回忆充满悲痛底色，吴漾深呼吸才压下喉咙里的堵塞感。
“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初中之后开始读住校，我爷爷经常来给我送饭菜，我还记得他烙的小饼最好吃，做的酸菜鱼比我奶奶手艺还好，带去学校每次都很快被抢空。”
“有一年端午节，奶奶包粽子，我说糯米怎么是黏的，爷爷就拿一些糯米出来放在石臼里，教我打糍粑。他的牙有问题，吃不了水果的酸，只能吃纯甜的那种，但那时候没什么水果是真的纯甜的，我就跟他说，等我以后上大学了就去研究这个，实在不行，等我有钱了全国各地到处跑，总能买到纯甜的水果给他吃……可是他连我考上高中都没能看见。”
还有很多的事情可讲，但吴漾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
本以为会一直活在记忆里的人，再回想竟然已经变得模糊，讲述出来也是左一块右一块，没办法让人感同身受那种幸福和幸福戛然而止后的难受。
按理说这会儿其他人该叹气，也回忆回忆《我的爷爷》了。
但林之樾是铁打的毫无感情。
谈迦倒是想共情，可她完全没有和老一辈人相处的经历，甚至和爸妈相处的时间都不多，什么小饼，什么糍粑，什么长大后我给你买水果，这些有纪念意义的回忆不存在她的生活里。
所以她最后只能说：“这次很有希望能找到凶手，等结案了你去告诉他的时候，吴爷爷会为你现在的成就感到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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