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韧深吸一口气，突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山壁喊道：“石头兄，关门谢客喽！”
话音未落，三人周身空间骤然扭曲。竹韧只觉得脚下一空，像是被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
耳边是剧烈的嗡鸣，下一瞬，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竹韧以一个极狼狈的姿势摔在溪边柔软的腐殖土上。林红袖则轻盈些，落地时足尖一点，旋身卸力。苏小桃低呼半声，抱着装满野菜的竹篮踉跄几步，好歹是站稳了，篮子里刚采的龙须菜撒了几根出来。
周遭景象已彻底变了。
没有天光倾泻的环形山谷，没有攀爬着魔草的奇异石壁，更没有那近乎实质的浓郁魔气。只有云隐山深处最寻常不过的景色，潺潺的溪流在不远处流淌，方才他们进入秘境的那处藤蔓覆盖的石壁，此刻看上去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长满了青苔和灌木的岩体，毫无异状。
竹韧一骨碌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面石壁。他走上前，伸手去触摸那些湿漉漉的藤蔓和冰冷的岩石。触感真实而粗糙，就是普通的山石和植物。
“真……没了？”他还不死心，运起一丝真元汇聚指尖，小心翼翼地向石壁内探去。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感、那丝微弱的灵性回应，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真元反馈回来的，只有厚重、凝实、毫无缝隙的岩石触感，仿佛那秘境从未存在过。
林红袖拔出陷在泥里的脚，走到他身边，指尖再次凝起一缕魔气，轻轻点在石壁上。魔气进入石壁之内，没有丝毫异常反应。
她收回手，沉吟道：“云隐山秘境到了另一个空间。就算化神修士来了，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苏小桃蹲下身，默默将撒落的龙须菜捡回篮子里，也抬头望着那面此刻平凡无奇的山壁，轻声道：“就……就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竹韧收回手，挠了挠头，脸上惊讶褪去，慢慢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和不可思议的笑容：“好家伙……这石头兄还真够意思！让关就关，一点不含糊！这下可真是……捡到宝了！”
三人踩着夕阳余晖拐出云隐山道，眼前豁然开朗。山脚下歪歪斜斜挑着面布幌子，上头绣着只肥硕的烤鸡，底下“龙老头野味馆”五个大字被油烟熏得焦黄。
“就这家！”竹韧抽着鼻子往里闯，“灶上炖着山参老鸡汤，火候足得很！”
店堂里统共摆着四张原木桌，有个系着围裙的胖大娘正抡刀剁鸡块，案板震得碗柜嗡嗡响。瞧见三人拎着满篮野菜进来，刀尖往门口一指：“自备食材收加工费一块魔石！先钱后货！”
林红袖刚准备付魔石，竹韧突然按住她胳膊，冲大娘咧嘴笑：“老板娘，您这鸡汤里搁的是五年生紫纹参吧？参须没剔净，苦味压过鲜味了。”
大娘刀尖“噌”地扎进案板：“小兔崽子挺懂行啊？老娘故意留的参须提鲜！”
竹韧从篮子里拿出野菜:“搭这个凤尾菌，鲜味起码能翻三倍，要不我们出菌子你出鸡。”
老板娘眼睛霎时亮了，围裙擦着手凑过来：“哟呵，云隐山深处的凤尾菌！”没等答话又揪起虹鳟鱼尾巴，“鱼脍要切多薄？薄得能照见影子成不成？”
苏小桃赶紧说道：“劳烦您切蝴蝶片，冰镇上。再要个清炒龙须菜，醋溜地耳菜……”
“生吃金松茸少不了！”竹韧把菌子筐往灶台推，“金松茸切薄片，蘸芥末酱油吃。”
老板娘抄起金松茸对着光看，突然压低声音：“这品相的金松茸，能卖不少魔石……”
话没说完，后厨帘子猛地掀开，钻出个满脸褶子的老汉：“屁话多！赶紧剔鱼鳞！”转头瞅见野菜篮，抄起龙须菜就往嘴里塞，嚼得嘎嘣响：“嫩！焯水拌蒜泥最好！”
竹韧对老汉说道：“劳烦大叔熘个肝尖！”
老板娘剁鸡块的动静震天响：“十菜一汤！加工费免了，金松茸分我三朵！”
竹韧点头答应。
热气腾腾的菜盘子把原木桌挤满满当当。老板娘最后端上来一个陶盆，里头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还在咕嘟冒泡。
竹韧嚼着块金松茸片含糊不清道：“这刀工绝了！”那半透明的菌片在筷尖颤巍巍打着卷，蘸了青芥末酱油往嘴里一送，味道是非常的霸道。
“废话！”老板娘叉着腰，“龙老头当年追老娘，就是靠这个生吃松茸片，骗到手的！”
林红袖正舀了勺紫纹参鸡汤吹气，闻言挑眉：“这参须到底剔没剔？”
“哎哟姑奶奶！”老板娘突然拍大腿，“忘摘参须了！”说着就要伸手端汤碗，被竹韧筷子拦住。
“别呀！”竹韧哧溜吸掉碗底汤渣，“要的就是这苦后回甘的劲儿！”果然喉头泛起的参苦渐渐转成蜜甜，混着魔鸡肉特有的嚼劲越嚼越香。
苏小桃突然从椒盐炸鱼骨里抬头，鼻尖沾着粒芝麻：“老板娘，这脆皮掺了魔谷粉吧？脆得掉渣！”
“小丫头厉害！”老板娘兴奋地拍桌子，震得醋溜地耳菜跳了三跳，“魔谷粉混了蛋清，老娘独门配方！当年在黑龙寨当厨娘时候……”
后厨猛地飞出个萝卜砸中她后背。老板娘捡起萝卜咔嚓啃了口：“死老头子又嫌我话多！”
话没说完，后厨帘子哗啦掀开，龙老头举着砍骨刀瞪眼：“锅糊了！”
老板娘嗷一嗓子窜回灶台。
半个时辰之后，竹韧吸溜完最后一口鱼头豆腐汤。苏小桃正用筷子慢条斯理地剔着鱼骨缝里的嫩肉，林红袖则拈起最后一片金松茸，在芥末酱油里滚了滚。
“老板娘这手艺埋没在山沟里真可惜。”竹韧舔着嘴角的汤汁，“要是去赤焰城开铺子，保准把月醉楼都比下去。”
林红袖被芥末冲得眼角发红，却还绷着脸：“得了吧，就她这爆脾气，三天就得和食客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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