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冯武对视一眼，心里腹诽，自家爷这手段真是高明啊！
府城百姓都以为张娘子被休一事、是半日闲茶馆的说书先生捕风捉影抖落出来的，毕竟说书先生就是将坊间小事添油加醋，哗众取宠供人取乐。
谁料这些都是自家爷的手笔呢？再说从云城来府城参加院试的考生家人，全都知晓张娘子被休一事。
谁都有可能说漏嘴了，自家爷是陪考来的，谁又能往自家爷身上扯？
哼！二少奶奶和小主子就是二少爷的逆鳞！
当初张娘子给二少奶奶下断子散，张三小姐诓骗二少奶奶去老宅自请下堂。如今二少爷报复张娘子姐妹，也是她们咎由自取，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二少爷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冯铭轩利用半日闲茶馆和丐帮、扬州瘦马报复张氏姐妹，也是在他看到丐帮的令牌后才起的心思。
不，报复的心思他一直都有，只是没找到契机，丐帮的令牌和院试恰好就是契机！
***
通判府的日子这半年来又有了起色。
开书局的孙家为了搭上通判大人这个靠山，想在府城三大书局中独占鳌头。
孙家请官媒上门保媒，孙大少爷长得一表人才，美中不足就是右腿有些微跛。他的头脑精明，却好女色。正妻尚没娶回家，后宅通房丫头也不少。庶长子出生后，府城的大户人家都不屑与孙家结亲。
而通判府庶出的三小姐眼看就要满十八岁了，还没觅到合适的郎君。
两家都请官媒保媒，媒婆一合计，这不正是天赐良缘么？凭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往返通判府和孙府两方多次游说，亲事很快就促成了。
孙家需要的是官家的靠山，将庶出的官家小姐娶回家当主母倍有面子。
张家需要的女婿自然是能贴补家用的富商。云城的大女婿那边没了希望后，可不就指望着未嫁的庶出三女和小女儿了。
庶女么，本来就是给娘家积累财富和人脉的助力。
张晗语自去年从云城回来后，肖想冯铭轩这个如意郎君不成，诓骗禾娘自请下堂，自知做了亏心事，倒也收回了心思。
嫡母带着两个庶女参加了多次权贵夫人间的聚会，奈何相看的人家都是高不成低不就。
反倒是促成了庶子张子诺与朱巡检家大小姐的姻缘。（巡检司虽非知府直属，但受府衙节制。巡检从九品，负责关隘、要道的治安、缉捕盗贼等职责。）
庶二子张子诺自从进入府衙成为一名捕快后，倒也勤勤恳恳的上值，闲暇之余同教头学些缉拿本领，改掉了去烟花柳巷寻欢的恶习。
与朱家小姐结下婚约后，张子诺为年底即将成亲而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
这些时日府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弃妇张娘子，作为捕快的张子诺自是听说了。特别听闻张娘子是嫁去云城九年后被休，让他如遭雷击。
这个张娘子不就是自己的嫡长姐么？
嫡出的长姐如若被休，他这个庶弟的亲事恐怕不保了！嫡长姐德行有亏，何况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
任何一个大家族或官家子弟，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是精心栽培的，代表着家族的门面，担当振兴家族的重任。
如今嫡长姐被休回府城大半年了，因为院试，云城的考生和亲属涌来府城，半日闲茶馆听闻风声大做文章！
张子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带着绣春刀去茶馆一刀劈了说书先生。
暴怒之余，张子诺倒也很快冷静下来了，他毕竟是执法的捕快，不能自毁前程知法犯法！
父亲这几日正协助学政大人主持院试，三弟张子攸也参加了院试，如若能上榜三弟就是一名秀才了！
嫡母这几日头风发作，在府里静养。
看来全府都还没有听到长姐被休的传闻，张子诺下值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喝闷酒。
夜深人静时，张子诺带着两名小厮去了青梅巷，那座没有门楣的二进宅门前。
借着月光，张子诺看到眼前的一幕，强压怒火，朱漆大门上全是被臭鸡蛋、烂菜叶糊过的痕迹，还有石头砸出的坑洼，院墙外堆满了污秽之物。
张子诺握紧了拳头，心中又怒又急。他知晓这是长姐被休之事传出去后，百姓们的唾弃。
张子诺对长姐是心存感激的，三年前的云城之行，那时候他刚十五六岁，沉迷女色差点弄垮了身子。
是长姐教导他要撑起张家的门楣，为了鼓励他进入府衙谋得差事，还替他买了骏马！
长姐无止境的贴补娘家，那时候他的心里很不安，估计这也是激怒大姐夫的一个原因。对于茶馆里传出来的长姐下毒、善妒、窃盗、不睦家里……张子诺思忖无风不起浪。
张子诺用帕子掩住口鼻，轻扣门环。
“哐…哐…哐…”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很是刺耳，门里立即响起了“汪汪汪”的犬吠声。
张亮在门房里粗声骂道：“天杀的煞才！大夜晚也来扰民，再敲门，老子一盆开水浇出去，让你这鳖孙成了落汤鸡！”
张子诺压低声音道：“爷是二少爷，速开门让爷进去见见长姐！”
张亮多年未见二少爷，他随着大小姐嫁去云城时，二少爷还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儿郎！他辨听不出来声音，只是说了句：“这里没有大小姐，只有张娘子，容我进去禀报！”
张子诺不再言语，深更半夜，他一个男子进入没有男主人的宅子里，只会给长姐招黑。熟悉内情的人自是知晓他们是姐弟，不知情的人，如若知晓了外男进入休弃妇人的府邸，只怕又会添油加醋诋毁长姐的名声了！
不一会儿，门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询问声，“门外的可是子诺？”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子诺的心瞬间如坠冰窖，果真是长姐！她果真被休了！
“长姐！我是子诺！”张子诺压低声音道，“长话短说，长姐！父亲母亲还不知晓长姐住在这里，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他们就会知晓的！长姐，你这宅子是租的么？如若房主赶你出去，长姐能去哪里落脚？”
张晗胭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这个庶弟不是来兴师问罪，对她还有些亲情。
张晗胭的声音放软了些道：“子诺你要记住，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住着的只有张娘子。宅子是灵芝的祖父帮我置办的，没有人可以将我赶出去！
想来子诺定了亲事快要成亲了，长姐送你一百两银票，子诺成亲后好好过日子，记住你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
说罢，她从门缝里递出来一张银票。
张子诺的眼眶红了，他粗声道：“长姐，我有薪俸，你的日子艰难，银子留着度日！”
张晗胭笑了，她的庶弟有些男儿气概了，几年前他去云城小心翼翼的向她讨要五十两银子买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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