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可能,自己都没能在罗酆面前隐藏过去。
那个罗杉算是纨绔子弟了,又怎么可能在一个阴阳先生面前隐藏?
当然,罗彬并不清楚。
这一切会演变到这一步,是他相信自己“毅力坚实”,三番两次的“搏命”“压榨潜力”。
他根本不知道,在他以阴卦绞杀影响袁印信的背后,是有人在替他承受反噬。
他更不知道,袁印信被魃魈捕获后,暗暗窃取命数,不光是影响他,更影响到了茅有三本身。
出神思索间,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道观外。
下车,进道观,再去罗彬住的院子。
于此,其实两人什么都没交谈。
可这就是默契。
从浮龟山出来之后,两人一次次出生入死后形成的默契。
张云溪取出了六阴山的法器撞铃,以及一双铜棍。
之前的撞铃被毁,铜棍被空安取走。现在这两副,是那个只剩骸骨的年轻人的。
镇人魂的先生都不正常。
萧苛是其一。
而萧苛的本事,恐怕大多都来自于陆侑,更有可能,是六阴山的皮毛。
遮天之地的传承往往特殊,甚至可以说碾压正常阴阳术。与其让谢卿去尝试,倒不如直接利用手中现成的法器。
张云溪先将铜棍和撞铃放在桌上,思考了几分钟,随后他进了院子其中一个房间。
张云溪取出来的,是几根蜡烛。
点了蜡烛,他将铜棍一头放在火苗上炙烤。
阳光极其刺眼,火苗都不那么清晰可见。
张云溪很是仔细,均匀转动铜棍,确保受热均匀。
罗彬再一次解开了衣服。
再过了许久,张云溪抬起铜棍,直接将烧热的一头压在了罗彬胸口那张脸上,均匀的转动一圈。
呲呲的声响,带着一丝丝怪异的香味儿弥漫。
当铜棍离开胸口皮肤时,那里多了一道完整的印子。
分明是一道符!
镇物法器的效果,除了本身材质,更多就是靠符加持。五雷杵被白涑用符加持一遍,六阴山的法器罗彬老早就看过,刻满了符。
只不过这种刻符,不是看了就能学会的。像是雷法加持的符,单纯画出来一定没效果。
再是灰仙请灵符,如果没有灰四爷再三“指点”,罗彬根本不知道其中一气呵成的要求,即便是碰巧那样做了,没有仙家血,一样无效。
六阴山镇物法器上的符,必然同样,甚至更为复杂。
张云溪的做法,类似于拓印,而并非去学。
肉眼可见,符印下的人脸,慢慢变浅,消失。
无形之中,那股暗暗能影响到他的意识,归于沉寂。
“看来有效。”张云溪点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笃定:“就是不知道,这效果能有多久。不过,伤势愈合之后,又能再烙印一次,暂时只能这样了。”
“罗先生,你没有感觉到不适吧?”张云溪又问。
“他在承受。”罗彬如实回答。
张云溪点点头,再道:“那罗先生,你好好休息。最近几日谢卿应该会上门,他的事情你去办一下,并不影响什么,阴阳术深深浅浅,你都应该了解。”
“好。”罗彬没有排斥。
“这两样法器,还是给你留下了,另一套虾须蟹眼金鱼水,还有那些钉子我留下。”张云溪说。
“好。”罗彬也点点头。
其实张云溪不给他这两样法器也无碍,本身言出卦成就是针对人魂的镇压手段,只是说六阴山的法器更无视环境,不需要走卦位。
相对而言,单体效果要弱于阴卦绞杀,完全比不上言出卦成的杀伤力。
当然,先天算无法做到群伤,六阴山的法器能。
张云溪离开了院子。
罗彬在石桌旁静坐了一会儿,就回到房间里去休息。
虽说昨夜也睡了一会儿,但感知符砚的主人,又被空安打出来,始终有些损伤。
再睡了一觉,感觉损伤恢复了不少。
吃了那么多钟山白胶,徊水玉精,以及情花果,罗彬的底子已经很深很厚。
睁眼,起床,罗彬又进了院子。
此时不过下午三点多,阳光依旧刺目。
微眯着眼,罗彬直视着阳光。
随后他走出院子,朝着道观外走去。
这期间,经过了后殿,没有看见张云溪和胡进,当然,遇到过一些先生道士,他们都友善地对自己行礼。
出道观后,罗彬打了个车,前往冥坊。
当他在茶舍房间中见到陈爼的时候,果然陈爼还是没休息,一双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罗彬没有劝说了。
很多时候,劝说其实无用,需要人自己想通。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遇到相同的事情,至亲被杀,自己能承受吗?
恐怕,他的表现还没有陈爼理智。
“罗先生,你有什么安排吗?”陈爼显得恭敬,且给罗彬倒了一杯茶。
罗彬喝了一口,这茶水苦得难以下咽,正好吻合了陈爼眼下的心境。
“你去调查一个人。”罗彬没有放下茶杯。
“谁?”陈爼眼神微凝,仿佛有事情让他办,人都活泛了一些,没有去想伤心事了。
“罗彬,罗雍父子,他们的家庭住址在……”罗彬说了一遍他和他生父的基本信息。
陈爼一边记下来,一边眼中还带着疑惑,问:“和您同姓?还同名?”
“那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不重要,而且他们父子也失踪了。我是要查出现在他们身旁的一个人,我只知道,那人叫茅先生。”罗彬神态很冷静,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异样,也没有回答陈爼的疑问。
“茅先生……”陈爼深思。
“嗯,我问过云溪先生,是否知道南坪有个茅先生,然而,云溪先生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那茅先生年纪还不大,他并不知道。”
“我要见茅先生。这件事情是秘密,还请陈司长替我保守。”罗彬再道。
“明白,我已没有牵挂了。”陈爼挤出笑容。
“节哀。”除了这两个字,罗彬不便再多说其他。
“人,总有一死,今日死,明日死,或者是若干年后,总是要归于尘土的,我们这一行的人,应该看得更透。我已经送他们去城隍庙过界了,顺道也将那两只鬼交予南坪城隍,他本来要给我记下阴德,我让他记在了我妻女儿子身上,这会让他们投个好胎。”
陈爼长舒一口气,脸色好了不少。
“我睡不着,其实就一个缘由,我恨自己啊,虽说看似是九幽司的司长,看似实力不错了,可面对陆郦这样的人,还是束手无策,我知道,就连云锦山的小天师都不是她对手,我被擒获,也是理所当然,可这种弱,是真的让我煎熬,现在我算是理解那些鬼龛人,或者走入歪门邪道的人了,有时候,真的是无从选择的选择。”
罗彬皱眉,说:“你要冷静。”
“我知道,我不会迈出错误一步的。”
“我也知道,我上限就在那里。”
“六阴山的事情,一定是隐患,罗先生,你一定要强!”
“他日,六阴山找上来的时候,你才能挡得住!”
陈爼这最后一句话,发自肺腑。
罗彬同样还听出来了陈爼在他身上寄予的希望。
“我会的。”罗彬点头。
陈爼脸上终于多了笑容,才说:“能把那道魂给我吗?就当是让我收一点利息。”
罗彬清楚,陈爼说的是什么。
其实,他身上留着那个年轻人的魂魄,也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不让六阴山能找到他而已。
陈爼更想找陆郦报复,可陆郦已经被引到空安那里去了,十有八九她的遭遇更凄惨。
陈爼只能退而求其次。
从怀中取出那根贴了符的白骨。
罗彬整个人却僵住。
白骨上的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是细密的孔洞。
先天算的符,镇魂肯定是没问题。
尤其是那年轻人的魂很弱,根本不可能破了符才对。
那是什么时候……符变得千疮百孔?
陈爼的脸色同样变了,他从茶盘后走出,双手去接白骨。
罗彬将其给了陈爼。
陈爼用手指点在骨头断茬处,用力一划,顿出现伤口。
再然后,陈爼闭眼。
噗!
好大一口血喷出,陈爼整个人都萎靡起来,摇摇晃晃要倒下。
他这架势,像极了先前谢卿被反噬吐血的模样。
很明显,陈爼是过阴命,他用了感知的本事,想找到这年轻人的魂!
“六阴山……是真的阴……招魂都是悄无声息的……要出事了。”
“罗先生,快跑!”
陈爼一把抓住罗彬的手腕,眼中血丝更多!
罗彬有种说不出的心跳坠空感。
是因为陈爼的反应……
还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危险的察觉……
冥冥之中,阴阳先生会对危险有所预感的。
“你看到了什么?”强行抑制住心头的不适,罗彬问陈爼。
“一个人……他看见了我……”
“他一身黑衣,他的眼睛摄人心魄。”
“他坐在一个很宽阔的大殿中……”
“还有很多人跪在四周,祈求他息怒,他们在说……马上就能将凶手抓回去了……”陈爼嘴角还在淌血,额头上还在冒汗。
“总之,你赶紧去提醒云溪先生离开。”
语罢,陈爼眼神一狠,死死握着白骨,侧身要从罗彬身旁走过!
罗彬一把抓住陈爼的肩膀,止住他离开的动作。
“你要去哪儿?你带走这骨头,还有用吗?”
“多多少少,一定有的,我要去南天道观!”陈爼极为果断。
“罗先生,要是我死了,记得到时候将陆郦的魂在我坟头前打成游魂,再将她禁锢在那里,让她不得超生。”
这句话,这个眼神,陈爼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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