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指尖在星图模拟器上悬停了三秒，最终落在“天枢”星的坐标上。模拟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投影出的星轨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炸开，无数细碎的光点溅在苏瑶的白大褂上，像落了场冰凉的星尘。
“又崩了。”苏瑶摘下防护眼镜，镜片后的眼底泛着红血丝，她抓起桌上的冰镇咖啡灌了一大口，冰碴子在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是今天第十七次模拟失败。暗物质的引力场干扰比我们计算的强三倍，‘鹊桥’空间站的航道校准根本撑不过下周。”
林烨没说话，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校准尺——这把钛合金尺子边缘已经磕出了七八个缺口，是上周在月球背面勘测时，被突然喷发的氦-3气流撞的。他摩挲着缺口处的毛边，突然注意到苏瑶的手腕上多了道新伤，结痂的地方沾着些银灰色的粉末，那是月壤中特有的金属微粒，只有在未开发的暗面矿脉区才会出现。
“你去了暗面？”林烨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想碰那道伤口，却被苏瑶侧身躲开。她转身从冷藏箱里翻出一支蓝色药剂，针头刺破皮肤时，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这种针对月尘辐射的阻断剂，注射时的痛感堪比火烧，从前都是林烨替她操作的。
“不去暗面怎么拿到引力场样本？”苏瑶把用过的针管扔进回收盒，金属碰撞声里带着点刻意的生硬，“总不能指望那群只会对着星图发呆的研究员吧？”她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块碎镜片，镜片边缘还沾着凝固的暗红——那是从暗面一座废弃观测站的废墟里捡的，背面刻着半行模糊的字：“镜中尘，天上痕”。
林烨接过镜片，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面，模拟器突然安静下来，炸开的星轨重新凝聚，却诡异地形成了一个闭环——原本应该指向“天枢”的星轨终点，赫然落在了月球暗面的坐标上。苏瑶凑过来看时，呼吸猛地顿住：那闭环的中心，正好是她今早采集样本的矿脉区。
“这不是巧合。”苏瑶的指尖在模拟器上快速滑动，调出三年前的观测记录，“你看，三年前暗面矿脉喷发时，星轨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闭环，只是当时的数据被判定为仪器误差……”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林烨手中的镜片上——镜片反射的光在星图上投下一道细痕，恰好与闭环的切线重合，而那半行字的末尾，似乎还藏着被磨损的笔画，像是个“引”字。
“镜中尘，天上痕，引……”林烨喃喃着，突然想起陈老临终前的话：“暗面的矿脉里藏着面‘引星镜’，能校准被暗物质扭曲的轨迹，但它会把使用者的生命当‘燃料’。”他猛地抬头看向苏瑶，她的脸色在模拟器的蓝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白，而她刚注射过药剂的手臂上，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那是月尘辐射侵入骨髓的征兆。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林烨的声音发紧，捏着镜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去暗面不是为了样本，是为了找这面镜子。”
苏瑶没否认，她拉开抽屉，拿出个金属盒子，里面装着另一半镜片。拼接完整的瞬间，镜面突然渗出银白色的光，星图模拟器上的闭环开始旋转，投射出一道光柱穿透实验室的穹顶。林烨看到光柱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仔细看去，竟都是穿着防护服的人影——那是近百年来在暗面失踪的研究员，他们的生命能量被镜子转化成了维持星轨稳定的“燃料”。
“下周就是‘鹊桥’的补给窗口期，不能让空间站里的三十个人重蹈覆辙。”苏瑶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面镜子需要两个人的生命能量才能启动完整校准，我已经注射了辐射阻断剂，能撑更久……”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林烨拽住了手腕。他把镜片塞进她手里，自己则按下了星图模拟器的紧急按钮——强制校准程序启动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都变成了刺眼的红。
“陈老说过，引星镜的能量也能通过反向传导转化。”林烨的额头渗出冷汗，指腹在控制台的凹槽里快速滑动，输入一串古老的星轨密码——那是他小时候在家族古籍里背的，据说源自千年前的观星术，“我用灵能引动星力，你负责稳住镜面的共振频率，我们试试把镜子的能量导回暗物质云里，也许……”
苏瑶看着他手臂上迅速蔓延的蓝色纹路，突然笑了笑，将完整的镜片按在他掌心：“古籍里还说，‘引星者’的血脉能暂时替代生命能量。你忘了？你爷爷就是上一任引星镜的守护者。”她按下林烨的手，让镜面贴合在控制台上，“我去启动反向传导装置，你在这里守住星图，别让轨迹再次偏移。”
林烨想拉住她，却被镜面突然爆发的光芒弹开。他看着苏瑶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暗面通道的门后，手中的镜片开始发烫，镜面上的字终于完整显现：“镜中尘，天上痕，引星归轨，以命换存”。而星图模拟器上，闭环正在缓慢舒展，重新指向“天枢”星，只是那道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轨迹里，多了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光的尽头。
实验室的红光渐渐褪去，林烨颤抖着触摸镜面，上面还残留着苏瑶的温度。他看着星图上恢复正常的星轨，突然明白那半行字的真正含义——所谓“引”，从来不是引导星轨，而是指引守护者，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的痕迹。就像此刻，苏瑶的身影正化作星图上的一道亮痕，永远刻在了“鹊桥”空间站的安全航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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