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模糊的影子，被强行从身体里拉扯出去。
谷芊华只觉眼前的一切魔幻得有些不真实，眼睁睁看着那道类似灵魂的影子被抓出大半，程程的惨叫声更是从影子上不断传来。
谷芊华终于后知后觉，不管不顾扑将上前，推开小阿岁的同时，快速抱着自家孩子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小阿岁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脱了手。
凶鬼快速钻回小男孩的体内，此时正在谷芊华的怀里瑟瑟发抖。
“妈妈救我，妈妈！”
谷芊华听到怀里程程弱弱的求救声，下意识忘了对方刚才发狠伤人的样子，只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看向小阿岁时，也再没了最初的和善，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想对我家程程做什么？！”
她眼底有恼怒，也有不易察觉的慌乱，小阿岁只看着她，认真纠正，
“他不是姨姨的孩子，是坏鬼！阿岁在帮小阿呆把它抓出来！”
“什么鬼？哪来的鬼……这明明是我的孩子！”
谷芊华一边护着怀里的儿子，一边对着小阿岁据理力争。
小阿岁被反驳也不生气，只是随手又掏出一张符，小手朝着边上一甩，直接甩在了玄关处的一处空地上，小人儿再次严肃纠正，
“他就是坏鬼，姨姨的孩子明明在这里！”
说话间，那张黄符在空中自燃。
符纸化作的白烟从虚空某处卷过，很快，谷芊华和阿姨便见那白烟卷过的玄关处，很快显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和程程一模一样的身影，被阿岁唤作小阿呆的魂体，此时就静静站在那里，视线呆呆地看着谷芊华。
谷芊华瞳孔猛然一缩，看着那明显是魂体模样的小男孩，心底蓦的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另一股可怕的猜想。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明显发僵，“程程”眼底闪过一抹阴冷，抬头时却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弱声轻唤，
“妈妈……”
谷芊华心口一颤，脑子仿佛陷入一片浆糊，明明眼前的一切告诉她怀里的孩子有诡异，可听到这声呼唤，她还是下意识抱紧了对方。
小阿岁小眉微皱，这个姨姨有点糊涂啊。
怎么会有妈妈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明明都让她看到小阿呆了。
莫名的，阿岁还有点生气。
因为从来到这座别墅门外她就一直听小阿呆念经似的在她耳边念叨“妈妈”。
可是刚刚，在看到谷芊华抱着那个冒牌货说那是她的孩子时，小阿呆突然就停止了念叨。
它就那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妈妈，却再不敢开口喊她一句。
谷芊华自然也看到了那小小的魂体，那熟悉的巴巴的目光，叫她心尖没由来的一阵抽痛。
她看看那个小阿呆，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程程，整个人明显有些崩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阿岁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有些嫌弃地看向这个姨姨。
“你好笨呐，阿岁都说了两遍啦。”
她说着，还可以竖起两个肉乎乎的小指头给她看，又指着玄关处的小阿呆，
“姨姨的孩子被姨姨怀里的坏鬼挤走了，阿岁是来帮小阿呆打坏鬼的！”
谷芊华还是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程程他……明明是好了啊。”
是她求好的。
小阿岁看她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小脸难得有些苦恼，下一瞬，她仿佛像是明白了似的，看向谷芊华，小脸上满是一脸了然，
“阿岁知道了，姨姨其实是不想要小阿呆做你的孩子啊！”
她就说刚刚把坏鬼从小哥哥身体里拉出来怎么有点费劲，敢情是因为这个姨姨作为母亲的亲缘线和坏鬼已经绑定了！
直到刚刚进门前，阿岁都以为这是一个凶鬼恶意鸠占鹊巢的事。
但经过刚刚那短暂的交手，加上眼前两人隐隐缠连的亲缘线，小阿岁终于明白了——
“姨姨怀里的这个坏鬼，原来是姨姨亲自从外面请回来，替换在小哥哥身上的啊。”
小阿岁这话一出，谷芊华再次瞳孔一震，连原本呆呆怔怔的小阿呆，似乎也像是听懂了一般，再次看向谷芊华，黑黝黝的眼睛里，似茫然，又似不解。
他原来，是被妈妈抛弃了吗？
小阿岁之前就听二师父说过，有些妈妈会嫌弃自己的小孩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就想把他们丢掉，或者换掉。
这个姨姨，是后者啊。
想明白这点，小阿岁也没有生气或者谴责对方的意思，只是看向旁边的小阿呆，问他，
“你麻麻不要你了，那你还要阿岁帮你打跑这个坏鬼，抢回你麻麻嘛？”
小阿岁带着奶气的童声稚嫩且直白，宛如一记重锤狠狠敲下。
小阿呆陷入明显的怔愣，整个魂体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飘忽。
谷芊华心头猛然一痛，此时再不管不顾地推开怀里的孩子，便朝着玄关处的小阿呆急声呼喊，
“程程妈妈没有不要你！！你一直都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程程……”
谷芊华下意识想朝着玄关处那道小小的身影奔去，只刚一动作，手臂就被一双小手猛地抱住。
明明是那么细瘦的手臂，力气却大得惊人。
谷芊华被“程程”死死拉住，他抬头，目光阴沉却又满脸可怜地看着她，
“妈妈，我才是你的程程。你不想要我了吗？”
他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执念，死死抓着她，
“我很聪明，我会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服，我还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陪妈妈逛街，甚至还能成为妈妈骄傲……
妈妈，我做你的孩子，不好吗？”
比起一个傻子，他能做得更好。
谷芊华看着眼前的“程程”那带着期盼与执着的祈求目光，脑海里下意识想起这些天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他所说，他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孩子。
也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孩子的样子。
曾经她以为是自己多年的虔诚信仰得到了神明的回应，所以她的孩子“病愈”了。
那么一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如果她现在选择放弃，是不是程程又会变回以前那木呆呆的模样？
谷芊华再次看向玄关处那道安安静静的小小身影，眼底划过一抹愧疚。
小阿岁定定看着眼前的姨姨，并没有出声干涉对方的选择。
而“程程”，在看到谷芊华朝那小鬼投去的愧疚目光后，眼眸顿时亮起，隐隐的透出得意之色。
下一秒，就见谷芊华转回身，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将他重新拥入怀中，而是伸手，冷不丁抓住他脖子上挂着的木牌，一个用力，竟是将那附有他执念的木牌干脆扯下。
谷芊华看向他，眼眸清明而温柔。
她说，
“比起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更想要我的程程。”
就算他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己穿衣服，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关心体贴妈妈。
但因为他是她的孩子，她的选择，永远都只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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