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在叶凡的强力弹压与死亡威胁下，暂时摒除了内部纷争，如同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着万道坟场的更深处艰难推进。
然而，外部的凶险，却不会因内部的暂时统一而有丝毫减弱。
这片埋葬了万古法则的绝地，向这群胆敢闯入的后来者，展露出了它愈发狰狞的獠牙。
斑斓的迷雾愈发浓稠，其中蕴含的法则碎片不再是零散的侵蚀，而是开始形成规模庞大的“法则潮汐”。
潮汐过处，万道扭曲，时空错乱，有时看似向前一步，却可能被混乱的空间抛向未知的远方，甚至倒退千里；
有时感觉只过了一瞬，体外护体神光却已黯淡数分，显示着时间流速的异常。
更可怕的是那些诞生于破碎法则中的“生灵”。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可能是由纯粹的杀戮意念凝聚的阴影，也可能是无数哀嚎怨念交织成的魂煞，甚至是一些完全无法理解、违背常理的概念性存在。
一次，众人遭遇了一片看似平静的“七彩幻雾”。
一位古尊不慎吸入一丝，整个人瞬间陷入癫狂，眼中的理智被无尽的幻象和欲望吞噬，竟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旁的同伴，其道法威力凭空暴涨三成，却燃烧着自身的生命本源。
最终，在击伤另一位古尊后，被太初老人一指点碎眉心，黯然陨落。
那七彩幻雾，被王腾命名为“心魔瘴”，能引动修行者内心最深处的魔念，防不胜防。
另一次，一群形似巨鲲、却由无数破碎兵器碎片构成的“法则巨兽”从迷雾深处袭来。它们不惧寻常道法攻击，庞大的身躯搅动法则，形成吞噬一切的漩涡。
一场恶战，叶凡以太初拳硬撼，轰碎了三头巨兽的核心，狠人大帝的飞仙力斩裂虚空，切断了法则链接，王腾则以数据流强行定义“此处无鲲”，暂时抹除了一头巨兽的存在。
但联军也付出了代价，一位老迈的古尊法力不济，护体神光被漩涡撕碎，连带着皇体与元神一同被绞成了最基础的精气，回归了这片坟场。
损失，在持续增加。
每前进一步，都仿佛踏在一位至尊的尸骨上。原本近二十人的队伍，在经历了内耗、噬魂兽、心魔瘴、法则巨兽等一系列劫难后，已然锐减至不足十五人。
而且几乎人人带伤，法力消耗巨大，神色间充满了疲惫与凝重。
就连叶凡，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他不仅要应对层出不穷的危险，还要时刻分心警惕内部，维系着摇摇欲坠的联盟，心力消耗远超他人。
狠人大帝的白衣之上，也沾染了几点不起眼的污迹，那是法则生灵湮灭时溅射的诅咒之力，虽被其无上法力隔绝，却也说明了战斗的凶险。
王腾周身的数据库光芒闪烁频率明显降低，运算负荷接近极限。
“这样下去不行。”石皇声音沙哑，他的一条石质手臂上布满了裂纹，那是硬撼一头法则巨兽时留下的道伤，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还没见到仙域的影子，我们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鬼地方了！”
葬天岛主的青铜棺椁上也多出了几道深深的划痕，死气弥漫，显然内部的葬主也受了不轻的震荡。
他沉默着，但棺椁的微微震颤显示其内心的不平静。
太初老人气息愈发衰败，浑浊的眼中忧色更浓：“万道坟场，名不虚传。老朽感觉，我们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禁忌’，引来的攻击越来越强，再往前，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意思。恐怕会有更恐怖的东西苏醒，或者他们会被彻底同化在这片法则坟场之中。
就在这时，前方迷雾再次剧烈翻涌，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抑感骤然降临！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攻击，这股气息带着一种“终结”、“归寂”的意味，仿佛代表着大道最终的归宿。
“退！”
叶凡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厉声大喝。
同时，太初道域全力展开，将身旁的狠人、王腾以及靠得最近的太初老人笼罩，疯狂向后退去。
石皇、葬天岛主等人也是头皮发麻，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毫不犹豫地施展极速暴退。
“嗡——！”
一片灰蒙蒙的、不起眼的“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以看似缓慢实则超越感知的速度荡漾开来。
所过之处，斑斓的迷雾无声无息地湮灭，那些潜藏在迷雾中的法则碎片、诡异生灵，甚至连空间本身，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化为绝对的“无”。
一位动作稍慢半拍的古尊，仅仅被那灰色波纹的边缘扫中了护体神光的末端。
下一刻，他惊恐地发现，那部分神光，连同其蕴含的皇道法则，直接消失了！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吞噬，而是彻彻底底的“不存在”了！
仿佛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般！
他惨叫一声，果断自斩了那部分被波及的道则与神力，脸色瞬间灰败，气息暴跌，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归墟之息……传说中埋葬纪元的终末之气……竟然真的存在……”
太初老人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归墟之息，这是连皇道法则都能彻底抹除的恐怖存在，是万道坟场最核心的毁灭力量之一！
刚才若是退慢半分，恐怕除了叶凡等有限几人，其余至尊都要彻底葬送于此！
侥幸逃过一劫，但联军的士气几乎跌落谷底。
望着前方那重新被灰色波纹笼罩、仿佛亘古死寂的区域，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弥漫在众人心头。
前路被归墟之息阻断，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绝杀之局。
后方虽无归墟之息，但万道坟场本身就在不断消耗他们。继续前进，几乎是十死无生。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就连最不甘、最渴望仙路的石皇和葬天岛主，此刻也说不出“继续前进”的话。实力差距太大了，这不是靠勇气和决心就能跨越的天堑。
叶凡看着众人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恐惧与绝望，又看了看身旁气息依旧平静但眸光微凝的狠人大帝，以及运算几乎停滞、眉头紧锁的王腾，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至尊耳中：
“此地不可强闯。退回星骸地带，从长计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随即，大部分至尊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却又混合着强烈不甘的复杂情绪。
退回？
意味着承认此次探索的失败，意味着与近在咫尺（或许）的仙路失之交臂。
但……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没有人反对。
即便是最桀骜的存在，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也低下了头颅。
于是，这支残破不堪、士气低迷的联军，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开始撤退。
或许是归墟之息的震慑，回程的路上，遭遇的攻击明显少了许多，但每个人心头的那片阴云，却比万道坟场的迷雾更加沉重。
当他们终于狼狈地冲出斑斓迷雾，重新回到那片破碎的星骸地带时，看着眼前相对“安全”的冰冷虚空，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出发时，联军尚有近三十位至尊，意气风发，欲共探仙路。
归来时，仅剩十三人，个个带伤，神情萎靡，如同丧家之犬。
巨大的落差，让每一位幸存者都沉默不语。
叶凡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巨大星骸，示意众人落下。
他目光扫过仅存的十三位至尊：己方三人组、太初老人、石皇、葬天岛主、轮回海至尊（此君在内耗后一直极为低调），以及另外六位来自不同生命禁区的古尊。
“仙路之艰，远超我等预估。”叶凡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万道坟场深处，已有归墟之息显现，非人力可抗。强行闯关，唯有团灭一途。”
石皇闷声道：“难道就此放弃？万年等待，一朝成空，本皇不甘！”他的不甘，也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放弃自然不可能。”叶凡摇头，“但需改变策略。我等之前，是否太过依赖于‘硬闯’？”
太初老人若有所思：“叶道友的意思是……”
“信息。”王腾接话，眼中数据流重新开始微弱地闪烁，“我们对于仙域名额、仙域之门的位置、以及如何安全通过万道坟场的信息，都太少太模糊。星曜帝君等人的记忆碎片关键处被加密，我们如同盲人摸象。”
狠人大帝虽未言语，但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不错。”叶凡肯定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如今对‘彼’知之甚少，仅凭一腔热血与武力硬冲，实属不智。我提议，暂缓前进，以此地为临时据点，做三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凡身上。
“第一，全力疗伤，恢复状态。第二，整合我们手中所有关于仙路、关于这片星骸古路、关于万道坟场的信息，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传说、古老的碑文，共同参详，寻找线索。
第三，”叶凡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远方。
“我们需要派出人手，探索这片星骸地带的其他方向，或者尝试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相对安全’的路径，甚至……是否存在其他的‘竞争者’或‘知情者’。”
叶凡的提议，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在绝对的实力无法碾压前路时，信息与策略便显得尤为重要。
“附议。”太初老人第一个表态。
“可。”葬天岛主的声音从棺椁中传出。
石皇沉吟片刻，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轮回海至尊及其他古尊也纷纷表示同意。
到了这一步，他们不得不承认，叶凡的决策是目前最理智、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于是，在这片破碎的星辰废墟之中，这群站在宇宙之巅、本该互相征伐的至尊们，为了那渺茫的成仙希望，被迫再次联合起来，开始了漫长的休整与探索。
他们各自占据一块星骸，布下禁制，全力疗伤，吞吐宇宙精气，炼化之前收获的些许法则碎片，弥补消耗。
同时，一场前所未有的“信息交流会”在这群至尊之间展开。
每个人都将自己禁区内传承万古的、关于仙路的各种隐秘记载、古老预言、甚至是一些语焉不详的壁画拓印，都拿了出来，共同参悟。
太初老人活过的岁月最为久远，知晓许多失传的秘辛；葬天岛主沉眠于时空乱流，见过一些奇异景象；
轮回海连接着部分轮回印记，偶尔能捕捉到一些古老强者的记忆碎片；王腾则以其强大的运算能力，尝试将这些零散、甚至互相矛盾的信息进行整合、推演……
叶凡和狠人大帝也贡献出部分来自上古地球、以及自身游历宇宙所得的信息。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期间也难免因为某些信息的解读而产生分歧，但在共同的目标和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些分歧都被暂时压下。
而探索队，则由伤势较轻、或者擅长隐匿遁术的至尊轮流担任，小心翼翼地向星骸地带的其他方向探索，试图找到新的线索或路径。
时间，在这片寂静的星骸地带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数月，或许是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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