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本该是百花争艳的时节，却因三日前那场血战而显得格外萧索。
残花败叶间，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迹，几只蝴蝶在风中颤抖着翅膀，仿佛也在为逝去的生命哀悼。
慕容颖跪在谷中央的祭坛前，素白的衣裙上沾满泥土和草屑。
她纤细的手指深深抠入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泥土。三天了，自从她将血影门的追兵引入这片世外桃源，她就再没抬起过头。
\"花无心，我慕容颖对天起誓，此生定当血债血偿。\"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嘴唇干裂出血。
远处竹楼里传来一声冷哼，花无心一袭灰袍站在窗前，冷眼看着那个跪了三天三夜的女子。
她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剑，那日血影门杀入谷中，她差点丢了自己的剑。
\"花大哥，用饭了。\"柳青霜端着食盒走进竹楼，顺着花无心的目光望去，不禁叹了口气，\"那慕容姑娘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
\"死了倒干净。\"花无心猛地关上窗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若不是她引来血影门的人，我花谷怎么会...怎么会...\"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那张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痛楚。
柳青霜放下食盒，轻声道：\"血影门追杀慕容世家满门，她也是走投无路...\"
\"住口！\"花无心一掌拍在桌上，茶杯应声而碎，\"你可知花谷对我的重要？她为什么不把人引到桃花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青霜默默退出竹楼，犹豫片刻，还是朝祭坛方向走去。
暮色四合，花谷渐渐被黑暗吞噬。慕容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她没有用手去撑，任由自己的脸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样也好，就这样死了吧...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有人将自己扶起，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她本能地吞咽，是参汤。
\"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柳青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慕容颖挣扎着睁开眼，月光下，柳青霜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这位花无心的好妹妹比她小点不多，却总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柳妹妹...\"慕容颖的眼泪终于决堤，\"我该死...我真的该死...可是我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呀...\"
柳青霜轻拍她的后背：\"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说。\"
\"不！\"慕容颖突然激动起来，\"花无心永远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我知道...\"她挣脱柳青霜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向谷外跑去。
柳青霜皱眉，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花大哥对慕容颖的态度确实过于苛刻，但逝者已矣，何必再搭上一条性命？
慕容颖一路奔至花谷深处的悬崖边，这里有一片野花海，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月光如洗，照得她脸色惨白。
\"这里真安静，就让我在这里长眠吧！花无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她低声呢喃，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刀光一闪，柳青霜瞳孔骤缩，身形如电掠出，一掌击在慕容颖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慕容颖踉跄后退，跌坐在花丛中。
\"你做什么！\"柳青霜又惊又怒。
慕容颖仰起脸，月光下她的泪水晶莹剔透：\"柳妹妹，让我死吧...我活着只会让他更痛苦...\"
\"糊涂！\"柳青霜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死了就能赎罪？你以为他会因此好受些？\"
\"那要我怎么办！\"慕容颖崩溃大喊，\"我每日每夜都梦见花谷原来的样子...都是我不好，让花谷变成现在的样子，花无心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柳青霜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对你格外苛刻？\"
慕容颖怔住：\"因为我害的花谷不成样子...\"
\"不全是。\"柳青霜松开她，轻叹一声，\"花无秘密一生孤傲，从不轻易与人结怨。那日血影门来袭，死伤的也不止花谷的人，为何独独对你...\"
慕容颖茫然摇头。
柳青霜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为何没和他商量这件事？而你为了让桃花教平安无事，却把祸事引到花谷。\"
\"什么？\"慕容颖如遭雷击。
\"你别以为你心里的小九九没人知道！\"柳青霜低声道。
慕容颖浑身颤抖：\"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小心眼的...\"
\"真是笑话！人家都快被抄家了，你还觉得是小事？微不足道？\"柳青霜的话如同重锤，\"明摆着是你这么做不对。他恨你，不仅因为你引来了血影门，更因为...你可能是仇人要灭花谷的帮手，是仇人的帮凶。\"
慕容颖瘫软在地，脑海中闪过与花无心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双总是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还有每次责骂后转身时微微发抖的肩膀...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慕容颖突然挣扎着站起来。
柳青霜按住她：\"现在不是时候。他情绪不稳，贸然相见只会...\"
\"不！\"慕容颖甩开她的手，\"如果这是真的，我更应该去面对！我不能...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
她转身向竹楼奔去，柳青霜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竹楼内，花无心正在打坐调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眉头一皱：\"谁？\"
门被猛地推开，慕容颖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花无心，我...我有话要问你！\"
花无心冷冷抬眼：\"滚出去。\"
\"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慕容颖的声音哽咽了。
花无心身形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怒火掩盖：\"胡言乱语！柳青霜，谁让你带她来的？\"
柳青霜上前一步：\"花大哥，事到如今，何必再隐瞒？慕容姑娘她...\"
\"闭嘴！\"花无心突然腾纱起，一掌拍向柳青霜。柳青霜不闪不避，硬接了这一掌，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慕容颖惊呼一声，扑到柳青霜身前：\"不要伤害她！要打要杀冲我来！\"
花无心看着两人，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满是凄凉：\"好一个姐妹情深！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我的花谷才...\"
\"我知道！\"慕容颖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罪无可赦...但如果...请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花无心的手停在半空，颤抖不已。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突然苍老的脸上。十八年来的秘密，十八年来的思念与怨恨，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你左肩...可有一枚蝴蝶状胎记？\"花无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慕容颖如遭雷击，缓缓拉开左肩的衣衫——月光下，一枚淡紫色的蝴蝶胎记清晰可见。
花无心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香案。香炉落地，灰烬四散，如同十八年前那场烧毁他家一切的大火。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花无心喃喃自语，突然厉声道，\"滚！都给我滚！\"
柳青霜拉住想要上前的慕容颖，低声道：\"先出去，让他静一静。\"
两人退出竹楼，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一个男人压抑了十八年的悲痛。
慕容颖跪在门外，泪如雨下：\"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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