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队伍不断朝前，刘长宁也终于进入了延政门内。
进去之后先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以白玉石铺地，中间是一条御道，那是皇帝陛下才能走的。
远远看去，整个广场排了四条长队，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保守估计，可能有两千个人左右。
四条队伍，如同四条长蛇阵，尽头就是亓元殿了。
最前面的紫袍大员们已经开始进入殿内了，然后是绯袍大员，刘长宁别看是六品官，似乎就排在绯袍大员们后面，但别忘了，他最高的官阶不过是从六品上的司农寺丞，光是六品官，上面就有正六品下和正六品上两个官阶，而这两个官阶的官员，少说也有数十上百个。
比如职官就有太学博士、太子司议郎、亲勋翊卫校尉、京兆府诸县令、武库中尚署令、诸卫左右司阶、中府果毅都尉等等，他一个从六品上的司农寺丞根本排不上号。
等到绯袍官员们全都进入了殿内，终于轮到了深绿色官服的六品官们，有些也是可以直入殿内的，只是站的位置比较远，远到就快站到殿门口了。
而刘长宁的官品很不幸地没法进入殿内，只能站殿门南面的台阶下，别说看到皇帝本人了，就连想看到殿内的官员们也不容易，踮起脚尖也不过是能看到殿门口边上的几个绿袍官儿。
虽说失望，但刘长宁并没有气馁，他第一次上朝，多少觉得很新鲜，只是刚刚排在他前面的古寿已经不在了，对方是从七品官上的小官，比他还不如。
刘长宁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隔开自己也足有数十个位置，正低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那么远，刘长宁也听不到，便安下心来等着正式上朝。
不久，随着净鞭声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升——朝——”
那是一个太监的声音，刘长宁听着隐隐有些耳熟，但他并没有多想，觉得可能太监们大多是这样的声音。
然后又是拖着长长音调的声音：“拜——”
随着声音落下，刘长宁见到前面的官员们已经开始跪地下拜，他当即不敢怠慢，也跪下正式参拜起来。
此前公主府家令周胤传授的朝仪终于派上了用场，经过了三拜九叩之后，终于可以起身。
无论身边的文官还是对面的武官，一个个都神情肃穆。
刘长宁也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努力想听清殿内的动静。
不时能听到殿内传出声音，只是距离太过遥远，而且似乎受到环境的影响，就算练了《百忍成金》的他，努力竖起耳朵倾听，也不过是能听到一些话语声，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只听得似是而非。
倾听了一阵，里面似乎有人起了争执，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刘长宁也听得比较清晰了。
“岂有此理，本国公行得正，坐得直，岂会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定然是有人恶意中伤于我。”
“淇国公想要狡辩？怕是晚了，我有人证。”
“好啊，人证在什么地方，叫出来我看看。”
“你且少待。”
“……”
刘长宁正倾听间，忽然有尖锐的声音传出：“宣监察御史古寿进殿——”
那太监中气十足，竟然能把声音从殿内传到殿外，而且还能远远传开。
隔着数十米远外的古寿也听到了，忙脸色一肃，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奏书，双手捧着，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殿内。
刘长宁还是看得佩服不已，这家伙显然是来真的，看他一脸肃穆，似乎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过从殿内刚刚传出的声音来看，古寿显然不是单打独斗，至少殿内有个可以跟淇国公吵在一起的人，怎么说地位也是相当的，所以有个高地顶着，古寿应该不用直面一位从一品的国公。
刘长宁继续专注地倾听。
古寿进入殿内之后，很快就传来了他的声音：“臣古寿拜见吾皇，陛下万岁！”
“……”之后似乎是皇帝叫古寿平身的声音，但因为声音较小，刘长宁听得不清楚，只能进行猜测。
倒是古寿的声音很大，别看个子小，中气完全不输那个“升朝”的太监：“臣奏淇国公，御下不严，纵奴伤人，强抢财货……”
一阵巴拉巴拉，听得刘长宁汗颜不止，就在刚刚，这些话古寿还当着他的面说过。
“……教子无方，总共十四条罪状，每一条臣都记录在册，臣请预览！”
“……”
然后声音又听不太清楚了。
不久，那位淇国公的声音传了出来，对方显然也是中气十足：“陛下，这十四条罪状，臣一条都不认，非是臣狡辩，实是臣从未做过，请陛下明察。”
声音又静默了一阵。
接着古寿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淇国公世子，依仗世子身份，欺男霸女，星楼之伶人莫愁，她的尸身如今还停在万年县的仵作房内，不知淇国公是否去看过？”
莫愁？
星楼？
殿外的刘长宁听得神色一怔，难道是他认识的那个莫愁？他当初去看过魁首评比，其中之一就有个叫莫愁的，好像是宣阳公主李漓支持的人，他跟对方还有过交谈，只是看出对方明显有靠上来的趋势，吓得他主动避开了。
事后还告诉了公主，公主还骂莫愁是狐媚子，说要叫萧贵狠狠掌掴她，没想到她竟然已经香消玉殒了。
应该是对方没错了吧，在星楼，不会有两个叫莫愁的娘子吧。
“古御史这是何意？星楼伶人死就死了，与我儿有什么干系？”淇国公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有人见过当晚淇国公世子就留宿在莫愁的白莲居内，第二日莫愁就被发现挂在悬梁上，死不瞑目，淇国公，你这又作何解释？”古寿大声说道。
“哼，小小的一个伶人，你以为我儿是什么人，家中歌姬伶人数十上百，岂会做出那等畜生行径？古御史，没有证据的事，莫要胡说八道，千万不要自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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