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部。
大厅左侧的屏幕突然亮起红光，弹出一组实时统计数据。
蓝军总伤亡1270人，红军5798人，其中207高地误炸占了2016人。
当“误炸”两个字跳出时，几位经历过实战的老将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误炸2016人，这是致命伤。”李指挥的手指重重点在屏幕上的数字。
“赵刚的指挥责任跑不了。”
“为了夺回207高地，居然下令饱和式轰炸，连己方集结坐标都没核对，这是严重的失职！”
“李导演，话不能这么说。”
军区副司令周建宏中将突然开口，他的军靴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
“当时的战场态势，208高地失守，红军防线出现缺口，赵刚是急了。”
“换成你我在那个位置，未必能保持冷静。”
“周副司令这是在为失职开脱吗？”王大校的声音陡然拔高。
“2016人！相当于三个加强营的兵力！就因为指挥官的‘急了’，全成了炮灰？”
“这要是在实战中，他得上军事法庭！”
自己的炮兵把自己的步兵炸了。
还是如此高的伤亡人数！
“王大校未免太苛刻。”
张毅翻出赵刚的履历，“他是‘猛虎杯’三连冠的得主，指挥风格向来以勇猛着称。”
“这次失误，更多是对蓝军的战术预判不足。”
“预判不足就是原罪！”陈大校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们做过多少次推演？蓝军的电子对抗连去年就拿了全军第一，赵刚居然还在用去年前的加密频道！”
“这不是预判不足，是思想僵化！”
“我看啊！他就是看不起这个年仅26岁的合成旅旅长！但是不要忘了…越年轻，代表这个人的能力越强！”
争论声越来越大，连负责技术保障的参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李伟重重一拍桌子，监控屏的反光在他脸上跳跃。
“都给我住口！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像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
他走到巨幕前，调出蓝军易扬的指挥轨迹图。
从演习开始之前的偷袭，到后来给红军特遣队包饺子。
从篡改炮兵坐标，到分兵突袭208、209高地，再到最后的“掏心行动”。
红色箭头在地图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易扬的战术，有五个关键点：信息主导、多路穿插、精准打击、敢于破局、沉稳冷静。”
“这正是我们要推广的‘全域作战’模式。”
“可代价呢？”
周建宏的声音低沉，“两军的伤亡根本不成正比。”
这个问题像块巨石投入深潭。
大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蓝军牺牲了多少人？
红军呢？
单单是被误杀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蓝军的总伤亡。
当演习结束的信号弹数据传入导演部时。
李伟突然提议：“去看看208高地吧。”
越野车在坑洼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208高地脚下。
李大校蹲下身，捡起一枚变形的弹壳。
“蓝军赢了阵地，却付出了71人的代价；红军输了阵地，却没输骨气。”
王大校叹了口气。
“我们总在说实战化，可实战化不是冷冰冰的数字。”
“这些‘阵亡’的士兵，背后是71个家庭，是71个等待儿子回家的母亲。”
“王大校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陈老将军扫了扫这片区域。
“演习的目的，不是看谁赢谁输，是要让士兵们知道，每一发子弹、每一次冲锋，都连着人命。”
“赵刚的误炸，错就错在把士兵当成了数字。”
张毅拿出平板电脑，调出红军排长周明的资料。
“周明是个老兵，连续五年考核优秀。”
“这次主动留下断后，就是知道自己的排能为大部队争取时间。这种牺牲精神，比任何战术数据都珍贵。”
周建宏突然走到钢盔队列前，对着207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打了三十年仗，最怕的不是战败，是忘记为什么而战。”
“蓝军的‘全域作战’很先进，但如果失去了人这个核心，再先进的战术也是花架子。”
太阳把高地染成一片金黄。
李伟望着远处209高地的轮廓，突然说。
“这场演习，蓝军暴露了指挥协同的漏洞，红军暴露了装备和思想的滞后，我们导演部，则暴露了对实战化理解的片面。”
他转身对随行的参谋说。
“给总部写报告，就说塞北演习达到了预期目标。”
“发现问题比决出胜负更重要。另外，再组织全军学习208高地的防御战术，学习蓝军全域化作战能力。”
“那易扬和赵刚呢？”参谋问道。
李伟的目光落在碉堡残骸上：“让他们明天上午一起来复盘。”
“告诉他们，在真正的战争里，没有导演部喊停，每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亡国灭种。”
此时………
红军指挥部的帐篷已经被蓝军接管。
赵刚的指挥椅上坐着叶然，可这位蓝军参谋长却坐得并不安稳。
旁边的搪瓷缸里，半杯没喝完的茶水已经凉透。
夕阳西下时，蓝军士兵们开始撤离高地。
208、209高地上的旗帜被缓缓降下，只留下满地的弹壳和被踩倒的野草，在风中诉说着这场惨烈的博弈。
易扬最后一个离开208高地，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红烟散尽的土地。
“好兵不是打赢多少仗，而是知道为什么而打。”
他摸了摸自己的臂章。
那是草原狼的臂章。
随即，转身向山下走去。
山风里，仿佛还回荡着“杀！”的余音。
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杀伐之气，而是像句温柔的提醒。
和平，才是军人最该守护的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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