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血珠还没落地，石缝已经发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我猛地抽回手，布条缠得不够紧，掌心裂开一道新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淌。陈智靠在墙边，左臂的黑线退到了手腕，可脸色还是青的，呼吸像破风箱。
“别喘。”我压低声音，“刚才那东西吃节奏，现在还不知道它喘不喘气。”
他没应，但肩膀绷住了。我用刀鞘轻轻点了点地面，往前挪了半步。裂缝边缘的暗红纹路彻底熄灭，可空气还在抖，像水面上刚熄的波纹。这地方没完，只是换了种方式盯着我们。
墓道尽头有光，不是火把那种暖黄，是冷的、泛着青灰的微光，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腥臭味就是从那儿飘来的，混着腐泥和铁锈的气息，闻一口，喉咙发干。
我收刀入鞘，重新绑紧掌心的布条，打结时咬住一头用力一拽。疼让我清醒。陈智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但没掉队。我用刀尖探路，每一步都轻点石板，试探着这地还能不能承受一次震动。
三步之外，腥味浓得能呛出泪来。
再两步，看清了。
是个池子，陷在墓道尽头的凹地里，黑得不反光，像一块凝固的夜。池面平得离谱，连我们走动带起的风都没激起一丝涟漪。可靠近三步内，胸口就开始发闷，肺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空。
“别伸手。”我一把扣住陈智抬起的手腕，“它不吃血，吃气。”
他顿住，眼神还有点散，但总算没硬上。
我退半步，改用刀鞘轻碰池沿。金属触底的瞬间，池边一圈符文猛地亮起，幽蓝的光顺着石缝爬行，像活物的脉搏。池面“嗡”地泛起一圈涟漪，可那波纹不往外扩，反而往中心收，像是被什么吸了回去。
我盯着那圈符文，形状古怪，弯折处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顿挫，像某种文字，又像某种记号。前些日子在断龙岭的石碑上见过类似的纹路，当时玉片发烫，裂了一道细纹。我摸出玉片，悬在池子上方半寸。
玉片立刻发烫，表面那道旧裂痕微微发亮，裂纹走向竟和池边某一段符文完全重合。我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收手，玉片“啪”地裂开一道新缝，正好接在旧痕末端，形成一个闭合的环。
池面又是一颤。
“这玩意儿……认这个？”陈智声音发紧。
“不是认。”我收起玉片，指节被裂口割得生疼，“是回应。它在等信号，不是血，不是声，是‘场’。”
“场？”
“你呼吸，它吸气。你动，它震。刚才我们打乱节奏，它崩了一层壳，现在这层壳下面，才是真东西。”
话音未落，陈智忽然抬刀，刀锋直指池心。
“有东西动了！”
我侧身一挡，刀鞘横拍他手腕。刀锋偏开，擦着池沿划过，火星四溅。可就在刀气掠过池面的刹那，整座水池猛地一缩，吸力骤增。我和陈智的衣角同时向池心扯去，像是有只手在拽。
“闭气！”我低喝。
两人立刻屏息。吸力减弱，但没断。池边符文开始明灭，节奏不稳，像是在……调整。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极轻，极缓。符文亮度跟着降了一分。再吸，符文微闪。我忽然明白过来——它不是在呼吸，它在模仿我们。
“它靠气机扰动活着。”我压低声音，“刚才那一刀，等于打了它一巴掌，它疼，所以抽得更狠。”
陈智喘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再动一下，它能把咱们吸进去。”
“不动。”我后退五步，盘膝坐下，“它等的是动静，可它最怕的，是静。”
“静？”
“前头那些黑气，靠血滴节奏唤醒，我们用乱拍打崩了它。黄泉幻影，靠低语循环维持，我们用掌震干扰了它。可这池子不一样。”我盯着那圈符文，“它不攻，不追，就在这儿等。等一个能静下来的人。等一个不急着破它的人。”
陈智皱眉：“你是说……它不是陷阱？”
“陷阱是让人死。”我伸手摸了摸布条下的掌心，血还在渗，“这池子，是钥匙。”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刀收回鞘中。
我闭眼，调匀呼吸，刻意避开任何规律性的节奏。心跳放慢，肌肉松弛，连指尖都不再颤。池边符文的明灭渐渐放缓，像是被什么牵着走的节拍器，开始跟不上我的呼吸。
三息之后，睁开眼。
池面依旧漆黑，可那股吸力，已经退到了池沿之外。
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玉——是刚才裂开的那半。指尖轻轻抚过新裂的边缘，纹路清晰，和池边某一段符文完全咬合。这不是巧合。这池子在等一个能拼上它缺口的人。
“我们得看。”我低声说，“不是动。”
陈智刚要开口，池面忽然一颤。
不是涟漪，不是吸力。
是光。
池边一圈符文同时亮起，蓝光顺着石缝蔓延，竟在池心上方投出一道极淡的影子。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像是一段扭曲的符号，缓缓旋转。
我盯着那影子，手指慢慢收紧。
玉片在掌心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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