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淌，滴在阵纹上发出轻微的“嗤”声。那层黄光还在，像一层薄冰撑着千斤重压，微微震颤。我靠着短刀站着，眼睛没离开过屏障外那些挤满裂口的脸。
它们不动了。
可我也知道，这安静撑不了多久。
憋宝人瘫在角落，手还搭在阵基上，指尖发紫。他刚才用了“息壤母”，十年阳寿不是说着玩的，现在连喘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陈智躺在青石残碑后面，脖子上的黑丝退了，但皮肤底下还有东西在动，像虫子爬。
我正想挪过去看看，忽然脚下一滑。
不是地动，是屏障抖了一下，黄光猛地一缩，差点熄灭。
我心头一跳，抬头就看见裂缝边缘多了个人影。
阴长生。
他就站在那里，衣袍未动，脸上没有表情，可那股寒意直接钻进骨头缝里。他盯着我们，眼神像是看三具尸体。
“你们。”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整个空间都在发闷，“竟敢毁我仙宫根基。”
我没吭声，手已经摸到了刀柄。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
一道黑符直冲阵眼砸下，轰的一声炸开，黄光四散如碎玻璃，整片镜面剧烈晃动。我反应极快，扑过去拽起陈智就往后滚。他身子沉得像块石头，刚落地，原先躺的地方就被一道黑印劈出蛛网般的裂痕。
“躲！”我吼了一声。
憋宝人勉强侧身，可还是被余波扫中，整个人撞在残碑上，一口血喷出来。
“你疯了？”我翻身站起，短刀横在胸前，“我们刚挡住吸魂之力，你现在来杀自己人？”
“自己人？”阴长生冷笑，一步踏前，脚下镜面寸寸龟裂，“玄鸟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动镇魂青石，引出归墟之门——这也叫护道？”
“谁说我们在动青石？”我盯着他，“是你的人先动手的！陈智拔剑，憋宝人甩羽，这些倒影全是从你们身上来的！镜面只是照出了你们心里想做的事！”
他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冷下去：“少逞口舌之利。今日若不将你们镇压，这界崩得更快。”
“那你倒是说说，”我往前走了一步，刀尖点地，“玄鸟为什么死？它镇的是什么？你手里那个匣子，是不是就是吸魂的源头？”
他猛然抬头。
袖子一翻，掌心浮现出一个幽光流转的匣子。四角刻着扭曲符文，盖子半开，黑气从缝隙里溢出来，像活物般缠绕在他手腕上。
我瞳孔一缩。
那气息……和刚才袭击我们的吸魂之力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我低声说，“你不是在守仙宫，你是在放东西出来。”
“闭嘴！”他厉喝，手指一掐，匣子骤然张开三分，一股黑流冲天而起，瞬间化作三条锁链，直扑我们三人。
我咬破舌尖，强行提神，反手一刀插进地面。残留的息壤子液还在阵纹里，被刀锋一激，猛地泛起一圈黄光，像火花炸开。
阴长生眯了下眼。
就是这一瞬。
我吼出憋宝人之前的话：“还记得你说的‘归墟’吗？这地方根本不是仙宫——是坟！”
他动作顿住了。
不只是动作，连呼吸都停了一拍。
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终于有了裂痕。
“你……怎么知道这个词？”他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可信。
“因为有人快死了还惦记着它。”我看向角落里的憋宝人，他又咳了一口血，但眼睛睁着，死死盯着阴长生，“他还记得玄鸟尾羽的颜色。你说你不疯，那你告诉我，一只神鸟为什么会死在这种鬼地方？它的魂去哪儿了？你手里这个匣子，装的到底是谁的命？”
阴长生没答。
但他那只握着匣子的手，指节泛白，黑气在他皮肤下游走，像有东西在里面挣扎。
“你以为我在破坏平衡？”我一步步往前，“可真正打破规矩的，是你。你在用吸魂之力喂那个快要醒的东西，对不对？青石不是镇魂碑，是封印桩。你早就知道它撑不住了，所以才急着把我们赶尽杀绝。”
“住口！”他猛地抬手，黑锁调头朝我抽来。
我侧身避过，锁链擦着肩膀划过，衣服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可我没退，反而迎着他的视线继续逼问：
“玄鸟是自愿牺牲的吗？还是被你骗进来当祭品的？你说我们亵神，那你呢？你算什么东西，敢拿别人的命换你的道？”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是为了……把她留住。”
“谁？”我愣了一下。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匣子，眼神复杂得像深渊。
那一瞬，我甚至觉得他不是敌人。
更像是个被困住的人。
可还没等我再开口，他忽然抬头，眼中戾气暴涨。
“不管你们说什么，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他双手合拢，吸魂匣完全开启，黑气冲天而起，凝成一张巨口，朝着我们吞噬而来。
我回头大喊：“憋宝人！还能撑住阵吗？”
他抬起手，指尖还在滴血，颤巍巍地指向阴长生身后：“你看……青石裂纹。”
我顺着望去。
只见那半埋的残碑上，裂缝中渗出的红光，竟与吸魂匣溢出的黑气隐隐相连，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在空中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它在吸收？”我脑子一炸，“你不是在控制吸魂之力，你是靠青石压制它？一旦青石崩了，你也压不住？”
阴长生脸色铁青：“少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我抹了把嘴角的血，重新握紧短刀，“你要是真想保住什么，就不该对我们出手。现在外面的人一个个往死里拼，里面你还要自相残杀？你守的不是仙宫，是执念。”
“执念又如何？”他冷笑，“总比你们这些无知之徒，一脚踩碎最后防线强。”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替你扛下一个真正的归墟？”
他僵住了。
黑气停滞在半空，仿佛时间也停了一秒。
就在这时，陈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我们同时转头。
他躺在残碑后，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指尖正对着天空裂口，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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