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人缓缓转身，脖颈僵直如铁，木屐停在第十级台阶上，扫帚悬空不动。叶婉儿闭眼，舌尖抵住上颚，体内狐火余温自心口扩散，压下掌心烙印的轻微灼动。她左手三指贴地，轻敲三下——短促、沉实，不带一丝回音。
陈智伏在岩块后，眼角余光扫过左侧小径。雾气从石阶底部升起，乳白如脂，无声蔓延。他伸手探入衣袋，取出朱砂图，指尖刚触到纸面，便觉一股阴寒顺指缝钻入。他咬破右手中指，血滴落在图上“左路入口”处，血珠未散，反而微微颤动，朝偏殿方向滑移半寸。
“还能走。”他低语，声音压得极平。
憋宝人右手插进泥土，指节发青。他忽然抬头：“雾在吸气。”话音落时，右侧林中传来三声敲击——树干震动频率与约定暗号完全一致。
陈智本能抬手欲回应，却被憋宝人猛地拽住肩膀。
“别动！”憋宝人嗓音沙哑，“那是枯井那边传来的。”
陈智凝神细听，那三声敲击竟又从背后响起，像是有人贴着树皮，一模一样地复刻了一遍。
“声傀。”叶婉儿睁开眼，袖中铜钱剑滑至掌心，剑鞘轻刮腕骨，发出一声极细的金属颤鸣。她将铜钱夹在指间，镇魂铜钱毫无反应。
“铜钱震了两下。”陈智盯着她，“但我没发信号。”
“是雾在骗我们。”叶婉儿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神志瞬间清明，“它用灵力模拟联络，想让我们误判位置。”
她将玉牌贴回胸口，闭目呼吸。三息深长，呼气时舌尖微颤，吐出一道极低频的气流。玉牌骤然发烫，热感直透心脉。她睁眼：“左边才是真路。”
三人贴地而行，陈智在前，以匕首残柄划开藤蔓。雾已浓至半丈外不见人影，地面湿滑，每一步都像踩在冷油之上。行至小径拐角，陈智忽觉脚下一空，地面似有塌陷之感，但他未坠，只是眼前景象一变——原本倾斜的檐角竟出现在右侧，那盏标记过的石灯，赫然立在右殿入口。
“不对。”他停步，“我们绕的是左路。”
憋宝人伸手触碰空气，指尖如陷胶质。他缓缓收回手，指腹沾了一层透明黏液，触之即化。“空间被折了。”他说，“走过的路，正在重排。”
叶婉儿靠墙站定，玉牌紧贴皮肤。她再次调整呼吸，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特定节奏。当第四次吐气时，玉牌热度稳定指向左侧断墙之后。她抬手，以铜钱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按这个频率走，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三人改为单列，叶婉儿领头，每一步皆与呼吸同步。行不过十步，前方地面突然凹陷，黑渊裂开，腥风扑面。憋宝人抬脚未落，猛然收势：“假的。”他抓起一把碎石掷入坑中——石子悬空，未坠。
“幻隙。”叶婉儿低声道，“别看，跟着我的声音。”
他们绕行断墙，逼近偏殿外墙。雾中忽有灰影掠过屋脊，无声无息。陈智抬手握紧染血朱砂图，图上“能量节点”标记处正渗出一丝黑线，如活虫般蠕动。他未言，只将图折成小块，塞进内袋。
接近偏殿窗棂时，憋宝人突然跪地，右手再度插入泥土。他指节剧烈抽搐，嘴角溢血，却未擦拭。片刻后，他抬头：“地脉被锁死了。不是封印，是活祭换流——有人在用命续阵。”
“谁？”陈智问。
“不知道。”憋宝人声音干涩，“但阵眼不在主殿，而在碑下。那块碑……我四十年前亲手埋的。”
叶婉儿望向主殿方向，雾中轮廓模糊，唯有鸟居顶端横梁隐约可见。她将铜钱剑抽出半寸，剑身泛起微弱金纹。狐火未燃，但烙印已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子时三刻。”她说，“还剩七息。”
陈智点头，从腰带取下折叠刀，翻开刃片，在掌心刻下三个点位：偏殿后墙、廊柱交接处、地下入口。他没再说话，只将刀刃轻轻一转，卡进刀鞘缝隙，随时可弹出。
憋宝人撑地起身，背部烙印渗血，浸透衣料。他抬起手，指尖沾泥，在墙上画出一道逆旋符纹，随即抹去。
“他们想让我们走进去。”他说，“不是拦，是请。”
叶婉儿未应，只将最后一枚镇魂铜钱夹在指间，轻轻一弹。铜钱未落，她已抬脚，踏向偏殿窗下最后一段石阶。
雾忽然静止。
没有风，没有声，连呼吸都像被吞没。
叶婉儿右脚落地刹那，玉牌骤然冰凉。
她心头一紧，还未反应，耳边传来陈智极低的一句：“你鞋底……有血。”
她低头。
右鞋边缘，一抹暗红正缓缓晕开，像是从石缝中渗出，又像是凭空浮现。
她记得自己并未受伤。
憋宝人猛然抬头，望向主殿深处。
“它知道我们来了。”
话音未落，地面轻微震动，仿佛某种机括正在启动。
偏殿窗纸内侧，浮现出一道人影轮廓，双手交叠于胸前，头颅低垂，姿势诡异。
叶婉儿握紧铜钱剑，剑柄已被汗水浸湿。
陈智退半步，背靠断墙，右手摸向匕首残柄。
憋宝人仍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插入泥土，指节发白。
雾开始旋转，由外向内，缓慢而坚定。
玉牌忽冷忽热，交替刺激皮肤。
叶婉儿张口，正要说话——
窗内人影缓缓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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