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儿的额头还抵在焦土上，指尖离那道环形裂痕不过半寸。她想抬手，可手臂像被钉进地里，连颤动都费力。喉咙里堵着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钝痛。她没闭眼，视线死死锁住那条细如发丝的缝隙——它还在。
青灰色的光，一明，一暗，像心跳。
她把残存的灵识顺着额头渗入泥土，沿着裂痕探进去。不是烧灼的焦土味，也不是符阵残留的金铁气息，而是一种……湿冷。像是井底百年未见天日的石壁，渗着水珠，无声滑落。她的意识刚触到那层光晕，地底就传来一丝震颤，极轻，却直透骨髓。
她张了嘴，想喊陈智的名字，可声音卡在喉间，只溢出一口温热的血沫。
陈智靠在符阵边缘，左手搭在断裂的符线上，指节发白。他没看叶婉儿，但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手指抽了一下，他立刻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阵心。那道裂痕他先前没注意，此刻盯了几息，忽然抓起一把焦土，缓缓撒向裂痕上方。
土粒落下一半时，停住了。
悬在空中，不动，也不落。接着，无声无息化为粉末，飘散如烟。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封印在反噬……有人从里面推。”
话音未落，他右手焦枯的手臂一阵抽搐，整条胳膊像是被无形的针扎穿，疼得他咬紧后槽牙。他没动，只是把左手缓缓移开符线，撑住地面，试图起身。可刚一用力，左掌结痂的伤口撕裂，血顺着指缝渗出，滴在焦土上，瞬间被吸干。
憋宝人靠在残碑旁，双眼闭着，胸口起伏微弱。他手里还攥着玉匣的碎片，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血。听见陈智的话，他没睁眼，只是将沾满血的手掌轻轻按在残碑底部，掌心贴着那块刻有“封”字的青铜钉。
片刻，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不是反噬……是呼应。”
他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地底的东西没被锁死。它在回应外面某个信号。”
三人同时静了下来。
风没有动，灰烬没有扬，连远处树林的轮廓都凝固在夜色里。可就在这一刻，他们齐齐抬头——
天际边缘，紫云又聚了起来。
不是翻涌，不是压境，而是像被什么牵引着，一片一片，从四面八方缓缓合拢。云层深处，黑纹游走，如同活物睁开了眼。
叶婉儿的指尖终于动了。她用尽力气，将食指微微抬起，指向裂痕中心。那一瞬，青灰色的光突然亮了一分，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动作。紧接着，整个裂痕轻轻脉动了一下，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规律地呼吸。
陈智盯着那光，忽然想起什么。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碎瓷片——那是之前神社偏殿里取出的怨灵匣残片。他将瓷片靠近裂痕上方三寸处，稳住手。
瓷片边缘开始泛起一层极淡的灰雾，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侵蚀。接着，雾气扭曲，竟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残缺的符形——与他们刚刚布下的“镇阴锁阳大阵”截然不同，那符纹更古老，线条弯曲如蛇，末端带钩，像某种禁咒的残影。
“这不是我们的阵。”他低声说，“是它的。”
憋宝人睁开眼，目光落在瓷片上，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他猛地抬手，将瓷片拍落在地，碎成几块。
“别让它成型。”他说，“这是‘引魂契’的残迹，一旦连上，封印就成了通道。”
叶婉儿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一个音节：“断……”
她想说的是“切断”，可话没说完，额头一沉，整个人向前倾去。她的脸再次贴上焦土，睫毛颤动，视线模糊。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她听见了。
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铁链拖过石板，又像是锈锁被缓缓拉开。那声音不在耳边，不在空中，而在地底，顺着裂痕，一点点爬上来。
陈智看见叶婉儿倒下，心头一紧。他想爬过去，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只能死死盯着那道裂痕，看着青灰色的光又一次明灭。这一次，脉动的频率变了。
不再是均匀的呼吸，而是……加速。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憋宝人：“你刚才说‘外面有个信号’——信号从哪来？”
憋宝人没回答。他闭着眼，手掌仍贴在残碑上，可眉心血痕忽然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的呼吸停了半瞬，随即恢复，但整个人的气息更加虚弱。
陈智盯着他，又看向天空。紫云已经聚拢成团，不再移动，像是在等待。
他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左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以为封印完成了。
可封印，或许才刚刚开始。
地底的裂痕又脉动了一次。
青灰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亮得刺眼。
陈智的左手五指缓缓收紧，指甲陷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焦土上，却没有被吸收。
而是凝成一颗血珠，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憋宝人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
叶婉儿的睫毛颤了颤，一滴血从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凝聚，迟迟不坠。
紫云中央，一道极细的光丝垂落，悬在百米高空，不动。
裂痕中的光，与那光丝，频率一致。
陈智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
“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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