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家的厂子在郊区，从裴之住的地方到他家花了四十多分钟。
她想到李树这两天跟着他早出晚归的，朝李树挤眉弄眼，“少爷，你对我太好了，这么远的地方你还往我那跑。”
“你别喊我少爷行吗？也没多远吧，咱坐三轮，速度慢，时间长，你才觉得远。我去找你都是司机送我的。今天要不是你已经喊了三轮，我就让司机送我们了。”
“那多不好意思，耽误你家司机那么长时间。”
“不耽误，本来就是我个人的司机。”
裴之：……感动收回只需要一瞬间。
李树家就在厂里，三轮车停到厂门口后，姐弟俩拎着东西跟李树走进去。
“少爷，你们家厂子这么大！”
“这一两年才建起来，之前就有这一半大。你能别喊我少爷吗？”
“你真不觉得少爷好听吗？”
“别扭死了。”
李树的妈妈在家里等着他们，看见裴之热情的不得了。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瞎客气，快坐快坐。”
裴之牵着元元坐在沙发上，李树坐在元元身边，有种莫名的拘谨。
裴之和李妈妈在一旁聊天，李妈妈很喜欢听裴之讲李树在学校的日常，“你不知道，石头在家话少的很，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嗯？裴之觉得李树平时话挺多啊！她微微侧头看向李树，李树朝她笑笑。
和李妈妈能聊的话题都聊个差不多了，屋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李树开口，“妈，你有数熟悉的卖作业本的厂子吗？裴之想进货回去卖。”
裴之连忙拒绝，“不用不用，阿姨，我已经找到货源了，我跟李树开玩笑的。”
李妈妈好像没听见裴之的那句话，“你这还做生意呢？”
裴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对，我想在我们学校门口开个店。”
李妈妈朝李树的方向扬扬下巴，“石头，王一鸣家就是造作业本的厂子，你跟王一鸣关系不是挺好嘛，你带之之去找他问问就行。”
李树也不说话，只使劲攥自己的衣角，裴之看出他的不自在，不等他开口，就说，“行啊，谢谢李阿姨，到时候我和李树商量。”
和李妈妈告别后，李树和裴之一起出了家门。
他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挪，抬头看看裴之，又低下头踢脚下的石子，再抬头看看裴之，再接着踢石子。
元元也看出李树的不自在来了，扯了扯裴之的衣角，示意她看李树。
裴之好笑的看着李树，“你这么别别扭扭的是干嘛？”
“我，我妈说的不对，我和王一鸣关系不好，我没有不想带你去，我就是……”说着说着眼眶还红了。
眼眶红红的小男孩委屈巴巴的盯着裴之，像极淋雨的落汤小狗。
裴之的母性一下就被激出来了“我明白啦，你别哭啊，多大点事。”
李树吸吸鼻子，“谁哭了？我才没哭。”
裴之耸耸肩，“好吧，勇敢小孩。我有个问题，你跟姓王的关系不好，你妈妈不知道吗？”
李树低下头闷闷的出声，“不知道。”
“我小时候傻，我寒暑假来这的时候，他们老是支使我干这干那的，后来我长大了，知道他们是在欺负我。而且他们还说我是私生子，都在背地里笑话我。我就不想和他们玩了”
？？？
裴之有点惊讶，“你爸妈不是结婚了吗？”
“我爸是二婚。”
裴之的眼睛瞪得滴溜圆，“二婚也是婚生子啊！”
李树摇摇头，“不是的，我的户口在我舅舅家，我和我爸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嗯？
“你的户口为什么和你爸妈的不在一起？”
“我姐姐不同意，她不让我跟她一个户口本。”
？？？
“那你妈就同意？”
李树摩挲着衣角，抬头看向裴之，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我家里是我姐做主。我姐她妈是难产去世的，所以我爸觉得我姐没有妈妈所以特别疼她。我妈也很疼我姐，所以……我刚出生的时候特闹腾，我姐受不了，我妈就把我送老家去了，我小时候是我舅妈带大的。”
裴之看过他家墙上挂的照片，李树和他爸长得很像，很好辨认，李树肯定是他爸的亲生儿子，既然是亲爸，该手心手背都是肉才对，为啥要这样对李树？
而且他们家摆了很多照片，裴之稍微瞥几眼就发现了，所有的照片都是三个人，李爸李妈和一个女孩，没有李树。
“所以，你在家不太爱说话？”
李树有点不好意思，“我上小学以后，暑假都会来这住，刚开始见到我妈太激动，话说的太多，我姐和我妈老嫌弃我，所以我就改好了。”
裴之心里燃起了小火苗。
奇葩！一家子奇葩！
裴之拍拍李树的肩膀，可怜的娃儿！
“你姐大你几岁？”
“大我十岁，她今年去国外上大学了， 她要是在家的话，我就不住家里，住员工宿舍。”
裴之呼啦了一把自己被灯吹乱的头发，“你小时候暑假来这里，都是住员工宿舍吗？”
李树点头，“对，我妈有空就带我出去旅游，没空我就住在宿舍里。”
“我觉得住员工宿舍比住家里还方便呢。房间也大，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裴之跟着李树走到二楼的员工宿舍，“我小时候还从这楼梯上摔下来过呢，胳膊都摔折了，幸好没落下毛病，不然我就残疾了。”
元元和裴之都同情的看向李树。
李树从脖子里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房间真的不大，三米左右宽，五六米深，卫生间和阳台连在一起，屋子里放一张上下铺的铁床，一个学习桌，一个简单的衣橱。
元元戳了一下裴之，朝她指了指柜子上画的画，是只淋雨的小狗“李树哥，你小时候自己住会害怕吗？”
“还好吧。最开始肯定怕，我那时候晚上起床都得抱着我舅妈给我缝的鲨鱼，我舅妈手艺可好了，你看看，就是这个。”李树从柜子里掏出缝的叽叽歪歪的鲨鱼递给裴之。
裴之看着简陋的房间深呼一口气。
这有爹妈的孩子过得还不如没爹妈的元元。
真是服了。
裴之和元元坐在铁床上，一坐上去床就咯吱响。
上铺的木板上还画了各式各样的画，有淋雨的小狗，躲在伞下的蘑菇，跳舞的小兔子，还挺可爱，应该是李树小时候画的。
“我冒昧问一句，你都有司机了，为啥还在这将就？我是指，为什么没有属于你自己的房子。”
李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裴之轻叹口气，缓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菏市？”
李树去洗手间洗手，刚才玩石子把手弄脏了，“再过半个月吧，我妈说让我等我姐回来一起吃个饭再走。”
“你想和你姐一起吃饭吗？”
李树诚实的摇摇头，“我想回家，但我做不了主。”
元元坐在李树的书桌旁，用手指描着桌子上的画，这是个长颈鹿在用额头碰云上的彩虹，“李树哥，你想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李树搓搓脸，“要不是我舅舅非逼我来，我都不想来，在这待着无聊死啦，一个朋友都没有。”
裴之安静一会儿，突然开口，“走吧，我们去找你妈妈，你跟我一起回菏市吧。”
李树锁上宿舍门，快步走在裴之身后，“我妈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说你妈妈非常看中你的成绩吗？你就说我请了大学生来补课，你想一起补。”
“这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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