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研究员的多面体头部停止了疯狂旋转，所有幽蓝镜头聚焦于那丝因逆因果律对抗而诞生的、通往黑洞方向的细微空间缝隙。
它机械触手悬停在半空，似乎在急速计算这意外变量的权重。
上报女帝？还是先探查？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间，异变再生！
那细微的空间缝隙并未如预期般迅速弥合，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另一端撑住了！
一股远比母舰内部任何能量都更加古老、冰冷、带着绝对引力威严的意志，如同潜行的巨鲸浮出水面，顺着缝隙弥漫而入！
刹那间，整个灵植园的极致秩序环境都发生了微妙扭曲。
那些被暗能量灌溉的“植物”微微摇曳，仿佛在向某个更本源的“静”之存在致敬。
冰冷的空气中，泛起一丝极细微的、空间被无限压缩的褶皱感。
陈凡心脏猛地一缩！这股意志他并不陌生——正是在反逻辑兵器测试场，冷轩力量自主激发时隐约感应到的那股！它来自黑洞！而且它主动来了！
古斯研究员显然也感知到了，它的多面体头部第一次呈现出一种近乎敬畏的停滞姿态，所有数据流瞬间清空，只剩下最基本的待机模式。
“……递归序列的仆从……”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无数天体运行轨道摩擦生成的复合音，直接响彻在陈凡和古斯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超越时间的古老与漠然，“……你们囚禁了……‘吾之碎片’……”
碎片？是指冷轩？陈凡瞬间明悟！冷轩的极寒逆熵本源，竟然源自这黑洞意志的一部分？！
古斯研究员僵硬地发出电子音：“伟大的视界之主……此个体乃女帝陛下重要实验样本……其内部能量构成复杂……”
“谎言。”黑洞意志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递归算法无法真正创造‘逆熵’。尔等唯有窃取、囚禁、扭曲。交出碎片，否则……”
没有威胁的话语，但整个灵植园的光线骤然向内弯曲了一瞬，所有物质的密度仿佛都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一种宇宙尺度的恐怖压力无声降临！
古斯研究员周身的能量场剧烈闪烁，多面体头部几乎要冒出电火花，它显然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意志对话。
就在这时，另一股同样宏大、却更加精密冰冷的意志，如同精准的手术刀，骤然切入！
“世界之主，久违了。”
魔渊女帝的意志降临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递归文明特有的、将一切变量纳入计算的绝对控制感。
“此样本确归我所有。其价值并非单一‘碎片’，而在于其独特的‘兼容性’与‘噪声’。”
女帝的意志扫过陈凡，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但您所言亦非全无道理。递归基盘与视界，并非注定对立。”
黑洞意志沉默着，那无形的引力压迫却并未减轻。
女帝继续道，语气如同进行一场冰冷的数学演算：“您需要收回碎片，稳定自身周期性的‘熵寂波动’。而我，需要此样本继续提供‘噪声’，完善递归算法最终阶段，迈向真正的‘永恒动态平衡’。我们存在交易基础。”
“交易？”黑洞意志的声音仿佛能让星辰熄灭，“递归文明……只知吞噬。”
“此次不同。”女帝的意志似乎波动了一下，陈凡甚至感觉她“看”了自己一眼，“‘噪声’的存在，证明了绝对秩序并非唯一路径。或许……‘碎片’在其体内的状态，比回归您的怀抱，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价值’。”
陈凡听得心惊肉跳。她们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自己的“所有权”和“价值”？
而女帝话中的含义更是惊人——她似乎认为冷轩的力量留在自己体内，比回归黑洞更有用？是为了持续产生那种对抗递归算法的“噪声”吗？
“提议。”女帝继续道，“此人可暂存于我处。我可定期抽取‘碎片’与‘噪声’的交互数据，供您参考，助您稳定波动。作为回报，您需暂时约束视界边缘的‘引力潮汐’，容我完成最终计算。”
“若我拒绝？”黑洞意志冰冷回应。
“那我将不得不提前‘拆解’样本，取出‘碎片’并彻底净化‘噪声’。”
女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您将得到一块纯净却可能失去活性的碎片，而您永远无法知晓‘噪声’与碎片结合可能产生的、超越您当前模型的‘可能性’。”
可怕的沉默降临。
陈凡感觉自己成了天平上的筹码。
一边是落入女帝手中被持续研究抽取，另一边则是被黑洞收回可能失去冷轩（甚至自己也可能被吞噬）？这根本不是选择！
他必须做点什么！
趁着两股至高意志对峙、注意力不完全在他身上的刹那，他拼命凝聚起刚刚对暗能量和逆因果律的一丝感悟，混合着灵魂深处那点“噪声”（对苏夜离的强烈情感），形成一股微弱却性质极其特殊的意念，并非投向女帝或黑洞，而是猛地“撞”向那被暂时稳固的空间缝隙！
这意念中包裹的信息混乱而矛盾：
有对自由的渴望，有对苏夜离的思念，有对冷轩状况的担忧，甚至有对递归算法和黑洞本身的粗糙理解……就像一份潦草混乱、却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私人谈判请求！
“……我……并非货物！”
他的意念在巨大的压力下颤抖却顽强，“冷轩……亦非碎片！若要交易……与我直接谈！”
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让两股至高意志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古斯研究员的多面体头部差点当场死机。
“……有趣。”黑洞意志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味？仿佛看到了宇宙中一朵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花，“蝼蚁……试图与奇点讨价还价？”
女帝的意志则透出一丝冰冷的不悦，但似乎又因为这意外的“变量”符合她对“噪声”的期待而按下：“你的价值，尚未达到直接参与谈判的层级。”
“我的价值在于我是唯一的‘兼容体’！”
陈凡豁出去了，拼命放大那点“噪声”，“强行抽取，数据必然失真！若我配合，数据更优！若我失控，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这是我的……筹码！”他现学现卖，将刚刚领悟的“博弈”用上了。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黑洞意志率先回应，声音中那古老的漠然似乎淡了一丝：“可。碎片暂存你处。定期交付交互数据。若数据有误，或碎片受损，递归文明将承受视界之怒。”
女帝的意志沉默片刻，似乎在进行庞大的计算，最终冷冷道：“可以。但此人需受更严密监管。递归基盘将直接监控其状态。”
一道复杂的递归符文自虚空中浮现，瞬间烙印在陈凡的灵魂火种表面，与之前的契约种子和骸骨符文形成了某种三角般的稳固结构，同时也带来了更深的束缚感。
“至于你，”女帝的意志最后扫过陈凡，“证明你的‘价值’。第一个数据交付周期：三十母舰标准时。”
话音落下，两股庞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灵植园内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光线恢复正常。
古斯研究员仿佛劫后余生，多面体头部艰难地重新启动，看着陈凡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变量”的恐惧？
陈凡瘫在苗床上，浑身已被无形的冷汗浸透。他赌赢了……暂时。
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但也陷入了更深的旋涡。他成了两个至高存在之间的缓冲区和观察样本。
就在这时，他灵魂深处那新烙印的递归监控符文，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来一段被加密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信息流。
这信息流绕过了古斯研究员，直接源自……递归基盘本身？
信息流瞬间解码，化为两个冰冷的词：
“……负质量……基因……”
紧接着，又是一段来自萧九那边的、微弱到极致、仿佛用最后力量发出的杂音讯息：
“……喵……基盘底层……有……叛徒……小心……负……”
信号戛然而止。
陈凡的心猛地揪紧。
负质量基因？基叛叛徒？这又是什么？女帝和黑洞的谈判刚刚结束，递归文明内部更深层的暗流，似乎就因为这场谈判而被搅动，开始浮现了吗？
古斯研究员似乎并未察觉那微弱的加密信息，它开始重新调整灵植园的灌溉系统，显然打算执行女帝“更严密监管”的命令。
陈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三十个标准时。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尽快恢复力量，领悟暗能量，并搞清楚“负质量基因”和“基盘叛徒”的含义。
这场黑洞世界里的谈判，并非结束，而是打开了更多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所在的苗床之下，那寂静的暗能量管道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常规暗能量的负能量波动，悄然荡漾了一瞬，又归于沉寂。
（第32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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