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指尖在药鼎边缘划过,第三十七道符文终于在鼎壁上亮起时,他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扶着鼎沿稳住身形,他看着鼎中翻腾的药汁——琥珀色的液体里浮沉着七叶还魂草的碎末,却始终缺了最后一丝灵动,那是唯有“幽渊星泪”才能赋予的生气。
药庐的木窗被晨雾浸得发潮,窗棂上缠着的药草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李逸摘下挂在檐角的铜铃,铃声清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忧虑。
案上摊着的《幽族秘录》已被翻得卷了边,其中一页用朱砂圈出的句子格外刺眼:“血脉觉醒之日,非生即噬,唯星泪可镇其躁。”
“先生,药童们把最后一批曼陀罗晒干了。”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少年端着竹簸箕进来,袖口沾着深紫色的汁液。
他刚要将簸箕放在案上,突然踉跄了一下,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像极了昨夜那些失控村民脖颈后的印记。
李逸心头一紧,抓住少年的手腕。
指尖触及之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那股阴寒的气息与柳琴指尖的纹路同源,却带着更强烈的侵略性。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声音发沉,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迅速刺入少年手肘的曲池穴。
“今早……今早起来就有了。”少年咬着唇,额角渗出冷汗,“先生,我会不会变成那些疯子?”
他瞥见药庐角落堆着的麻绳——昨夜为了捆住失控的村民,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绳索,那些人眼睛赤红,嘴里胡乱喊着“门要开了”,力气大得能挣断手腕粗的麻绳。
李逸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施针的速度。
当第七根银针扎进少年丹田附近的气海穴时,他突然听见药庐外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东西在泥地上摩擦。他示意少年躲进内室,自己抓起墙角的药杵,悄悄拨开木门的缝隙往外看。
晨光里,三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地靠近药庐。他们穿着圣院弟子的服饰,衣襟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脖颈后都有醒目的青纹。
走在最前面的弟子手里拖着一柄巨斧,斧刃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是张猛的破山斧。
李逸的心跳漏了一拍。张猛的身影紧随其后,他高大的身躯比往日更加魁梧,皮肤下青筋暴起,原本憨厚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黑气,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裂开一道细纹,显然已被幽渊之息彻底侵蚀。
“张猛……”李逸下意识地低唤,声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
他想起三日前张猛还在药庐里喝酒,笑着说等战后要请他去镇上的酒肆喝个痛快,那时他手腕上的旧伤刚被药汁泡得泛白,如今却被更深的黑雾吞噬。
张猛似乎听见了声音,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穿透木门的缝隙,直直地落在李逸脸上,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秒,他突然抡起巨斧,朝着药庐的门板劈了过来。
“轰隆——”
木屑飞溅中,李逸侧身躲过,斧刃深深嵌进药庐的立柱,震得房梁上的药包簌簌作响,干燥的药粉弥漫在空中,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趁机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就往张猛脸上撒去——里面是他昨夜调配的麻醉散,掺了三倍剂量的曼陀罗花粉。
粉末落在张猛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李逸抓来。
那只手上布满了青纹,指甲变得又黑又长,带着一股腐朽的腥气。李逸往后急退,后腰撞在药鼎上,鼎中药汁溅出几滴,落在地上瞬间蚀出几个小洞。
“不能伤他……”李逸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瞥见张猛脖颈上挂着的狼牙吊坠,那是楚阳送的,此刻正被黑雾包裹着微微发亮——还有神智!他突然想起《幽族秘录》里的记载:“血脉侵蚀之初,至亲之物可暂阻其性。”
他虚晃一招避开张猛的拳头,趁机绕到其身后,伸手去抓那枚吊坠。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狼牙,张猛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反手一拳打在李逸胸口。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李逸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药架上,无数药罐摔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咳着血抬头,看见张猛的动作有了一丝迟疑,眼底的黑气似乎淡了些。
“张猛!是我!”李逸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支麻醉针——针管是用玄铁打造的,足以刺穿三阶妖兽的皮肤。他趁着张猛愣神的瞬间扑过去,将针头狠狠扎进他后颈的大椎穴。
药剂推注的瞬间,张猛的身体猛地僵住。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青纹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与体内的黑雾抗争。最终,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斧刃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那三个圣院弟子见状,嘶吼着扑了上来。李逸忍着胸口的剧痛,抓起地上的药杵迎战。
他的动作不如楚阳凌厉,却带着医者特有的精准,每一击都落在对方的麻筋上。缠斗间,他瞥见药庐外的石板路上,一行沾着黑气的脚印正朝着无回谷的方向延伸——张猛显然是被人引到这里的。
“必须去无回谷。”李逸踹开最后一个弟子,转身冲进内室。少年正缩在药箱后面发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那是他们昨夜在流星坠落处找到的幽渊星泪,半透明的晶体里仿佛有星光在流转。
“拿着这个,跟我走。”李逸将星泪塞进少年怀里,又抓起一把淬了安神药的匕首,“我们要去无回谷,那里有能救所有人的解药。”
少年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药庐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通往山谷的小径,路边的野草上沾着露水,在晨光中闪着晶莹的光,像是无数双担忧的眼睛。
李逸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张猛,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压在药鼎下,上面写着:“张猛暂稳,星泪已取,往无回谷。”
他不知道这一去能否回来,只知道药庐里的药香救不了被侵蚀的血脉,唯有那坠落在山谷深处的星辰之泪,或许能驱散这场弥漫在人间的黑雾。
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怀里的星泪透过布包,在地上投下一点微弱的紫光,像极了黑暗中不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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