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仪的质问字句铿锵,素察冷凝看向她的目光却在这之后非常明显地错愕了一瞬。
下一秒,他仿佛是终于想通了某件困扰已久的事情一样,身体从隐约的紧绷到明显的放松,他古怪地勾了下嘴角,慢条斯理地靠回了身后审讯椅冷硬的椅背上。
他垂下了因为上了年纪而有些松垮的眼皮,挡住了眼底嘲弄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告诉对面的所有人,“你们去查安娜吧。姜小姐的这个建议,我倒是很支持。”
这本来是必胜的局面,但素察的这个态度,却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坐在苏瓦旁边的池浪不由得抬头看了姜宥仪一眼,直到他们从审讯室里出来,关上门遮住了屋里素察的视线,姜宥仪既本能警惕又深感荒唐地看向池浪,“我总不可能认错了仇人。”
——当年圣心医院一眼难忘的“小公主”,后来隔壁手术床上垂落的与她别无二致的长长自来卷发,手术室里邱格他们对话里反复说起的“这可是素察先生的女儿,容不得半点差错”,都在毫无疑问地证实掠夺了她左肾的那个女孩的身份。
她是素察的女儿。
而素察只有安娜这一个独生女。
事实如此,怎么会错。
……可现实就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给了她充满恶意的狠狠一巴掌。
为了尽快拿到结果,苏瓦派人找到安娜,同时安排老沙林随队一起去了距离总警署最近的司法鉴定中心,他们在那里对神态戒备又深感莫名其妙的安娜进行了ct和mR扫描,同时对姜宥仪和安娜都抽取了血液样本以作比对。
沙林虽然是法医,但看个活人的医学影像不成问题,加上有警员在鉴定中心轮流值守,不可能有人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搞什么小动作,所以整个鉴定的过程完全可以保证绝对是真实透明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真实透明,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才一起瞠目结舌。
——安娜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任何肾脏类的手术。
她的双肾都是健康状况良好的自体器官,且体内其他脏器也没有任何异体移植的痕迹。
她身上唯一一道术后瘢痕在小腹,那是当年生诺兰时剖腹产造成的。
同时,针对肾移植,鉴定中心将安娜和姜宥仪的血浆进行供者来源性细胞游离dNA检测,结果也没有在安娜的体内检验出属于姜宥仪的dNA片段。
在事实面前,姜宥仪对素察和安娜的所有指控都不成立。
他们原本最有把握的一柄利剑,最终在所有人的错愕里,变成了被敌人看了笑话的一块废铁。
“不可能……!”
拿到司法鉴定书的那一刻,姜宥仪从可笑到怔愣,再到错愕和崩溃,十六年的坚持和笃信一瞬之间全部崩塌,她看着已经在警署度过48小时的素察被律师保释了出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在池浪的车里歇斯底里,“当年的桩桩件件——手术室里的每一个画面,他们在手术室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仇人!”
她双手抱头,手指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拽着原本乌黑柔顺的发丝,像是被逼到绝境无计可施的人,一边流眼泪,一边用赤红的眸子神经质地看向旁边的池浪,她急促地喘息着,求救似的看着他,“安娜是不是素察的女儿?”
池浪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黯然地点了点头,“是。”
姜宥仪用更快也更加紧绷的语气追问:“素察是不是只有这一个独生女??”
“……是。”
姜宥仪夹杂着绝望哭腔的声音痛苦而尖锐,她手指攥紧,薅下来了大把的头发也不知道疼,“那为什么我被夺走的左肾没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是健康的?她是健康的,那我被割掉的左肾去了哪里?!!”
池浪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姜宥仪的问题是今天警署里所有人的不解。
但池浪看不得这样的姜宥仪,心疼得仿佛有人在他心口划刀子似的,他用尽力气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一遍遍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没关系,宥仪,事情发生了就一定有痕迹,总不可能是无迹可寻的,我陪你去找,我们一定能找到其他证据的。”
“当初你被他们迫害的时候才多大,中间有什么秘辛是你没有察觉到的也很正常——当年给你做配型的弗里曼和给你做手术的邱格,他们都已经落网了,即便现在他们不肯说,但你相信我,我总能审出来结果的。”
“再者说,像素察那样的人,有什么私生子私生女也不奇怪,不是安娜,未必不是他其他的孩子。”
“可是……”姜宥仪无力地靠在池浪怀里没有抬头,她长而直的睫毛被眼泪打湿成一簇一簇的,像是不小心在雪白宣纸上晕开的墨线,透出说不出的无力和颓唐来,“你听说过任何有关素察有私生子的传闻吗……?”
“……”池浪一时语塞,因为答案是没有。
素察此人,坏事做尽,但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他在男女之事上的洁身自好。
姜宥仪盯了素察十六年,后来池浪和林意也把这人翻来覆去地查了好几遍,别说实打实的私生子,关于这件事,素察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流言蜚语都没有。
……除非当时邱格他们在手术室里口口声声说的“素察女儿”,是在故意欺骗姜宥仪。
可当时还只是个孤女的茉莉,在他们眼里跟一个死人无异,池浪不觉得他们有整个手术室一起说谎欺瞒她的必要。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在姜宥仪能说出来的当年参与非法移植手术的人里,唯一还守着点医德有点良心的普明医生到现在还没有跟他取得联系,那么突破口只能放在已经落网的弗里曼和邱格身上,但邱格本来就从骨子里恨把他送进去的姜宥仪,再加上承认自己进行非法移植手术会加重刑期,他这些天面对审讯都始终三缄其口。所以就只剩下了一个弗里曼,好在从目前看来,那老头儿面对所有指控都是一副坦白从宽的配合态度……
他正想着这事儿,怀里的姜宥仪却在这时微微挣了一下。
池浪是斟酌被打断,他下意识地放松了手臂,姜宥仪从他怀里起来,隔着车玻璃,远远地朝警署大楼的门口看了过去。
在那里,素察在律师和安娜的陪同下,从容不迫地从警署的正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
哪怕在此时此刻,安娜依然对她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都莫名其妙且嗤之以鼻,“他们竟然觉得我身体里有姜宥仪的肾……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素察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两天没见太阳,他此刻走出屋檐下的阴影,站在台阶前,沐浴着阳光,慢慢地呼出一口在胸口憋闷已久的浊气,“这两天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显然不是问安娜的,律师本能地看了眼周围,而后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警方在行动之前收到了一份针对集团十分详尽的调查举报材料,经侦以此为依据动作很快,情况不太乐观。”
凭瑞森资产在桉城的影响,警方没有切实证据绝不会贸然行动,素察对此不意外,只是问律师,“那些材料是谁的手笔?”
“举报人是姜宥仪,举报材料横跨了十年之久,但实际上,有些内幕,不像是她能挖出来的东西。”
律师顿了顿,目光朝警署大院的正门看了过去,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不过联想到她跟林意的关系,她能拿到这些东西,也就不太奇怪了。”
素察的视线随着律师朝院门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林意正好走了进来,她是来找姜宥仪和池浪的,但此刻她也站住了脚,朝台阶之上的素察三人看了过来。
遥遥的四目相对里,素察听见律师嘲讽地接着说道:“要论林律挖门盗洞的本事,当初她称第二,整个桉城的律师圈里可没人敢称第一。我听说,她被吊销执照之后,那些旁门左道的手段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是没了束缚越发如鱼得水起来了。”
过来接他们的司机到了,素察没再说话,率先走下台阶上了车。
律师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有跟他们同行,开车的是素察那个心腹助理,没了外人,坐在素察身边的安娜万分愧悔,“都怪我当初轻信了那个姜宥仪那个疯子……害了爸爸,也害了集团。”
安娜其实一直没弄清楚姜宥仪为什么那么恨他们。
直到昨天有了司法鉴定的事,她才意识到姜宥仪做这一切原来是为了报复他们夺走了她的那颗肾,可在安娜的视角里,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就是欲加之罪,到了现在,她只能把姜宥仪这个人归类到了疯子的行列里。
安娜悔不当初,但素察却摇了摇头,“不怪你。”
车从院门口开出去,素察的目光再度落到林意身上,车子与之擦肩的时候,车内外两双同样毫无感情的眸子互相凝视着对方,又很快随着车辆的前行而躲开,而素察身边的安娜看着她父亲垂下眼皮,漠然地说:“我只怪我当初一时心软,没有放任她去死。”
“您说姜宥仪吗?”安娜愈发奇怪起来,“她当年跟我们到底有什么牵扯?她那个莫名其妙丢了的左肾到底是……?”
素察没有说话,只阴沉地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随着车子转弯开上主路,后面林意的身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
…………
梅耶的案子和桉城竞选期发生的一系列丑闻很快惊动了联邦政府,首府那边派了联合调查组进驻桉城接手了后续调查审理事项,所以在后来的几天里,桉城反而迎来了诡异的平静。
就这样,在深海地动山摇,海面却风平浪静的假象里,这一年的春节到了。
这边是没有春节公休假的,但好在华裔多,许多公司都自行给员工放假了,恰巧今年的除夕又正好赶上了2月14的情人节,于是桉城的大街小巷又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这是池浪结束母胎solo的第一个情人节,也是池仲孝跟林意破镜重圆后的第一个,他们兄弟俩原本不约而同地悄悄计划着要给女朋友过个像样的除夕夜加情人节,但所有计划都被几天前的那一场司法鉴定打乱了。
安娜并不是移植了姜宥仪肾脏的受体,这个事实几乎快要把姜宥仪击倒了。
她疯了一样地复盘当年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在回忆里让自己重新回到十六年前痛苦的过去,她尝试寻找蛛丝马迹,又不眠不休地试图寻找素察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女的可能。
但除开这些,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
像是有人把她的精气神都抽走了,她晚上经常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不说话也不睡觉,就这么木偶一样的一坐就是一整宿,等林意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隐隐地发起了低烧。
林意边骂她不要命了,边拉着她去陈怀瑾的医院挂水,素察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私生女的信息,哪怕是穷尽林意和池浪的门路去查也还是一无所获,而就在这种混乱、挫败和不安里,他们一起迎来了除夕夜。
守岁是在林意家过的,下班回来的池仲孝当了掌勺的大厨,剩他们三个人在客厅里包饺子,池浪看着粉饰太平地陪他们聊天的姜宥仪,兜里原本准备好的情人节礼物却越发地不知道该怎么送出手了。
倒是姜宥仪在年夜饭的祝酒词之前,先把送给他们仨的礼物拿了出来。
她给池浪买了一块前不久刚发售的新款手表,送林意和池仲孝的是成套的一对经典款胸针和领带夹。
“不用担心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不会被击垮的。”
她把礼物送出去,像是终于在度日如年的漫长的几天里调整好了自己,深吸口气,对着她的爱人和朋友,仿佛重燃斗志地笑起来,“况且,虽然我被偷走的器官不在安娜身上,但我们也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了,不是吗?”
即使姜宥仪没点名,在场的其他三人也知道,她指的是已经落网的弗里曼和正在服刑的邱格。
这是当年非法移植器官案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尤其是邱格,当年主刀的大夫就是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当年移植的受体是谁,那么只要能撬开他的嘴,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姜宥仪这几天一遍遍说服自己,让自己重新振作的理由之一就是她以为让邱格招供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她不知道,就在素察走出警署的第二天,邱格就死在了监狱里。
死因是监狱突发的暴力冲突事件……这边没有死刑,邱格是被几个被判终身监禁的凶徒活活打死的。
这件事被监狱方面封锁了消息,但实际上不只池浪,林意和池仲孝都知道,只是因为姜宥仪连天以来情绪始终不稳定,他们谁都没敢把这事儿跟她说。
监狱里服刑的邱格出事儿后,警署这边对拘押在他们这里的弗里曼父子严防死守,池浪的心腹24小时换班守在羁押室外面值班,但吊诡的是,他针对当年圣心医院非法移植福利院幼儿器官的案子提审弗里曼,竟然得到了另一个让他们始料未及的答案——
当年打着慈善体检的幌子拿到桉城福利院那些孩子们生物信息的是圣心医院,给移植供体和受体做配型的也是圣心医院,但最终掠夺了姜宥仪肾脏的移植手术却竟然不是在圣心医院做的……
“要像你们这么说,那我当时的确也是没有亲眼见到安娜的。”
当时的审讯室里,在池浪的质问下,对一切都持坦白从宽的态度的弗里曼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情,一边缓慢地说道:“当时素察先生是直接带着血浆过来的,跟我说这是他女儿的血液样本——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的原话就是‘这是我女儿的血液样本,你尽快筛一遍看看这些孩子里有没有能配型成功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再送其他福利院的孩子过来。’。”
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素察都只有安娜这一个女儿,所以包括弗里曼在内,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安娜。
“虽然没有看见安娜本人,但我当时丝毫没有怀疑是因为,第一安娜从小到大原本也没有在我们医院看过病,第二则是除了安娜,没有人能让那时的素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大动干戈地去干这样的事——”
那些久远的记忆,当时素察对他说这些话事的阴鸷与势在必得,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仍旧让弗里曼心有余悸,“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当时桉城福利院并不是素察的唯一选项……他当时跟我说的是,让我尽快在桉城福利院已经完成采样的那些孩子里筛一遍,看看有没有能配型成功的供体,如果没有的话,他会再送其他福利院的孩子过来。”
至于后来的结果,也就不用再说了。
因为茉莉与“素察女儿”配型成功,自然也就没了后面素察再找其他孩子的事情。
而直到此时此刻知道了这些事,姜宥仪才猛然回想起来前不久安娜跟她说的话——圣心医院并没有她当年的手术记录。
她原本以为是素察和医院为了遮掩罪行才销毁了记录,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的手术根本就不是在圣心医院做的。
“我当时被阿伦从福利院带走,上车之后被他打晕,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手术进行的过程中了,我听到邱格他们说话的时候提起圣心医院,也看见他们使用的设备上有圣心的logo,加上当初福利院的体检就是在圣心医院做的,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当时就是在圣心。直到后来,阿伦在病床上又把我打晕带走,丢到堤坝下……”
姜宥仪缓缓地深吸口气,大概是已经经历了司法鉴定那件最炸裂的事,她此刻反而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来,反而是自嘲更多一些,“这么说来,在那段时间里,我确实没有亲眼见过手术室和病房外面的样子,更没有见过医院的外景。”
然后因为愚蠢地先入为主,所以现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弗里曼说了没有,当时真正实施手术的是哪家医院?”
姜宥仪问池浪,池浪却黯然摇了下头,“他不知道。当时素察叫人到圣心医院搬走了他们的手术设备,两天后又叫人来接走了包括邱格和普明在内的当时肾内科最好的三名医生,但他们当时是被放在了哪家医院,素察没说,邱格他们回来后也三缄其口,弗里曼就知道这是素察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也就从来都没敢问过。”
“那另一个医生是谁??”
“他叫巴颂,是桉城本地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死因是溺亡。”池浪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挫败,“我翻过关于他的出警记录,卷宗上写的死因是‘意外’,但实际上,按时间来推,普明从圣心医院离职,就是在巴颂溺亡不久后。”
姜宥仪久久不言。
她仔细回忆当初在手术室的记忆,确实能确定,当时的医生的确有三人,但除开她明确知道身份的邱格和普明外,另一人始终被她和“小公主”之间的帘子遮挡着,她既没有看见他的脸,也没有听见过别人喊他的名字。
事到如今,姜宥仪不怪当初的自己,因为那时让才刚十岁的自己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只怪自己十六年后重新回到桉城的时候,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素察和安娜父女身上,而没有往周围多看一眼,以至于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从她身边悄然而过,她却半点都没有留心。
见她沉默下来,林意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别在心里骂自己了,这些事情换作是我,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了。”
姜宥仪苦笑,“没有你们,我不会走到今天。”
“问题是你不会没有我们,”池浪看着她,语气很直白又毫无芥蒂,“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池浪话音还没落就被池仲孝暗含警告地拍了一巴掌,他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站了起来,“人都是懂得借用外力的动物,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你看我这不是挺甘之如饴的?”
直到这时,他才拿出了自己早就给姜宥仪准备好的礼物——是一条翡翠项链,黄金的细链上坠着一块帝王绿的平安无事牌。
姜宥仪看池浪把项链从丝绒的盒子里拿出来,瞧着黄金的成色,觉得项链不像是新买的,反倒是更像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这是……?”
姜宥仪放任池浪把项链给自己戴上,自己却好奇地低头拿起那块入手温润的翡翠来看,一向话多的池浪这会儿却闭口不言了,倒是半天没说话的池仲孝先替弟弟开了口,“这是我们母亲留下来的。当初我父亲出差,带回来一块料子很好的翡翠原石给她,后来她找人把料子一分为二,打了两块平安无事牌,说是要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妇一人一块。”
池法官无视他弟弟在姜宥仪身后一个劲儿让他闭嘴的暗示,意味深长地自顾自把话说完了,“我的那块,很早之前就已经给了林意。”
所以池浪现在把它戴在她脖子上,隐藏在行动之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是认定了她,打算要跟她过一辈子的。
姜宥仪想问池浪为什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认定了自己。
她在感情上充满了不配得感,在遇到池浪之前,她没有被爱过,更不会爱人,但如今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她确实无比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原本空荡荡的内心,在被池浪用爱意逐渐填满。
这种充实的、被爱的感受,让她也逐渐有了想要回应爱的强烈欲望,所以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把那句“为什么”咽了回去。
她扣住了池浪扶在她肩头的手,没有说话,那一刻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有一天我大仇得报,能轻松简单地活着,那么池浪……我一定会用上我全部的力量,尽我所能,竭尽全力,很用力很用力地去爱你。
她始终未置一词,但那双忽闪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而池浪迎着她专注的视线,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在亲哥和林意微妙围观的视线里,莫名其妙地逐渐红了脸。
外面方才偶尔响起的鞭炮声逐渐连成了片,电视里传来春晚主持人倒数的声音,池浪不自在地搓了把脸,顾左右而言他地举起了酒杯,“过年了过年了,快点!新年愿望很灵的!”
“那——”林意举起杯,看了看姜宥仪和池仲孝,笑着朗声道:“这一次就祝我们拨云见日,仇怨得报。”
池仲孝把手里的酒杯往上抬了抬,声音沉和却掷地有声,“敬邪不压正。”
池浪举杯,勾着一双桃花眼,笑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我敬老登伏诛。”
姜宥仪噗嗤一下被他逗笑了,“你们把我的愿望都说了,”
她举杯,与他们碰在一起,语气温柔却有力量,“那我的愿望是……除此之外,希望我们能长久,希望我们都平安。”
大概真的是除夕夜卡点许下的愿望特别灵验,在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池浪接到了一通海外电话。
挂了电话,他喜形于色地喊他的女朋友,“姜宥仪!送你正月初一的第一个礼物!”
姜宥仪满脸疑惑地与林意和池仲孝一起朝池浪看过去,“什么?”
池浪抓着手机,振奋地朗声告诉他们答案:“联系上普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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