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汉兵不血刃收复淮南,声威大震。
汉王刘璟于长安未央宫中,与枢密副使陆法和对着巨大的天下舆图商议良久,最终定下了新一轮的军事部署,意在进一步挤压南梁的战略空间,迫其就范。
首先,擢升在中原之战中表现出色的荆北都督慕容绍宗为镇东大将军,出任权力更大的江淮都督,总揽淮南、淮北新附六州一切军务,率精兵三万驻屯于合肥一带。
兵锋直指长江对岸的南梁国都建康,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悬于萧衍头顶,使其寝食难安。
其次,升迁善于经营、稳扎稳打的襄州刺史韦孝宽为征南将军,荆襄都督,督荆北六州诸军事。命其率五万兵马,稳固荆北防线,同时严密监视荆南萧绎的动向,防止其趁火打劫或与建康方面联动。
再次,则是强化西线。升剑南督护府都督独孤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南中诸军事,授权其扩军一万,使其总兵力达到四万人。命其将兵锋前压,向岭南地区的南梁交州、广州方向徐徐推进,施加压力。
至此,汉国在南梁的东线(慕容绍宗)、中线(韦孝宽)、西线(独孤信)三条战线上,共部署了十二万精锐兵马。再加上坐镇中原、随时可以南下支援的于谨所部八万人马,汉国对南梁形成了超过二十万大军的战略威压态势!旌旗所指,江左震动!
---
南梁,建康城。
同泰寺的钟声依旧悠扬,但此刻听在梁武帝萧衍耳中,却多了几分烦躁。边境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来,汉军三路大军压境的消息,彻底打破了他“宇宙混一”的美梦。他再也无法在佛堂中静心打坐,不得不走下佛坛,回到久违的皇宫,召集太子萧纲及重臣议事。
“汉国……欺人太甚!”萧衍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朕欲遣使,与汉国……议和。”他说出“议和”二字时,显得无比艰难。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对太子萧纲补充道:“同时,秘密派遣得力之人,北上邺城,与齐国结盟,共抗强汉!记住,此事需绝对机密!”
太子萧纲领命,心中却是沉甸甸的。他首先想到的是能言善辩、曾多次出使北地的徐陵。“徐卿,出使汉国,非你莫属。”
然而,徐陵却一反常态,坚决推辞:“殿下!臣……臣才疏学浅,恐误了国家大事。汉国……臣实不愿往。”他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汉国所见军容之盛、国力之强,再对比本国之颓势,实在不愿再去承受那份屈辱和无力感。他宁愿去相对弱小的北齐。“若殿下信得过,臣愿往北齐,游说高澄,促成梁齐之盟。”
萧纲见徐陵态度坚决,心中不悦,却也无奈,只得应允。这时,东宫太傅、着名文人庾肩吾却主动站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朗声道:“殿下,老臣不才,愿出使长安,为我大梁争取休养生息之机!”
萧纲正愁无人可用,见庾肩吾自告奋勇,虽知他长于文学而短于外交机变,但也只好点头:“如此,便有劳庾太傅了。以你为正使,周舍为副使,即日筹备,出使汉国。”
而庾肩吾主动请缨,自然另有心思。他早已听说,自己那个才华横溢的儿子庾信,在汉国颇受重用,已官至秘书丞,成为汉王刘璟的近臣。舐犊情深,他无比想念儿子,此次出使,正好可以借机探望,至于和谈成败,在他心中,反倒成了次要之事。
---
七月初三,南梁使者团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汉国都城——长安。
车队驶入明光门,无论是正使庾肩吾,还是副使周舍,亦或是使团其他成员,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宽阔笔直的朱雀大街,足以容纳数十辆马车并行,路面平整如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汇聚成一股充满活力的喧嚣。行人摩肩接踵,衣着各异,神色从容,其中不乏高鼻深目的西域胡商,皮肤黝黑的南洋昆仑奴,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极西之地来人……各种肤色、各种装扮的人穿梭往来,却秩序井然。
副使周舍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与店主比划着交易的昆仑奴,惊讶地对庾肩吾低声道:“庾公,您看!这长安城中,竟有如此多的昆仑奴!真乃奇观!”
庾肩吾手抚长须,努力维持着南朝士大夫的矜持与优越感,故作淡然道:“哼,蛮夷之国,自然是四方蛮夷汇聚之所,有何大惊小怪?想我建康,乃文明礼仪之邦,岂是此等杂胡之地可比?”然而,他嘴上虽如此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这繁华、开放、充满生机的景象所吸引,心中暗自称奇。同时,他也不禁为儿子庾信长期生活在这样的“胡汉杂处”之地感到一丝隐忧,担心儿子会被这“蛮风”所染。
使团被礼部官员接引至专门接待外宾的鸿胪寺驿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负责接待他们的汉国官员,正是秘书丞庾信。
“父亲!”庾信早已在驿馆门前等候多时,一见庾肩吾下车,立刻快步迎上,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仪,激动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数年未见的父亲,声音哽咽。
庾肩吾老怀大慰,眼眶瞬间湿润,他拍着儿子的背,嘴上却还维持着严父的架子,低声道:“信儿!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不快松开!”话虽如此,他自己却也没有立刻推开儿子。
父子二人相拥片刻,才在周围官员略带笑意的目光中分开。庾信整理了一下衣冠,向使团众人拱手,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诸位梁国使者,在下庾信,现任大汉秘书丞。奉汉王命及礼部委派,特在此接待诸位,负责贵使团在长安期间的一应事宜。”
副使周舍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对着庾信,更是对着旁边的汉国礼部陪同官员说道:“贵国这是什么意思?我大梁遣使前来,事关两国邦交,何等重大!岂能派一区区秘书丞接待?这未免太过怠慢!难道贵国的礼部尚书、侍郎都无暇分身吗?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庾信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微笑着解释道:“周副使请勿误会。正是在下向汉王请求,言明思父心切。汉王体恤人伦之情,特旨恩准,将在下暂调礼部,专司此次接待,以便我父子团聚,共叙天伦。此乃汉王仁德,体恤下情,绝非怠慢贵使。”
周舍还想再争辩,却被庾肩吾用眼神严厉制止。庾肩吾脸上堆起笑容,对着庾信和汉国官员说道:“原来如此!汉王陛下竟如此通情达理,体恤臣子私情,真乃仁德之君!信儿,你定要替为父,好好叩谢汉王天恩!” 他说着,便亲热地拉起庾信的手,迫不及待地往驿馆里面走,“来来来,快与为父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使团众人见正使如此,也只好面面相觑,跟着进了驿馆。
当晚,庾信在驿馆设宴,为父亲及梁国使团接风洗尘。然而,这场本该以两国邦交为主题的正式宴会,却几乎变成了庾氏父子的家宴现场。
席间,庾肩吾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关切地询问着他的生活起居。
“信儿啊,你如今也已加冠,可曾娶妻?”庾肩吾抿了一口酒,问道。
庾信脸上微微一红,恭敬地回答:“回父亲,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得父亲允准,孩儿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尚未成家。”
庾肩吾闻言,故意把脸一板,做出不悦的样子:“糊涂!成家立业,不成家,何以立业?男人当先定家室,后方能心无旁骛,报效国家……呃,效力君王。”他及时改口,“你且告诉为父,心中可有意中人?无论是汉家女子,还是……咳咳,总之你看上的,为父为你做主!”
庾信有些窘迫,低头道:“父亲,孩儿蒙汉王信重,委以机要,每日案牍劳形,只想尽心王事,暂时……暂时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诶!”庾肩吾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公务再忙,也不能耽误终身大事!为父这次来,定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成了家,有了子嗣,为父这颗心啊,也就放下了,对你早逝的娘亲,也算有个交代……”说着,他似乎动了真情,眼圈又有些发红。
南梁使团的其他成员,包括副使周舍,听着这父子二人从官职聊到家常,从吃饭穿衣聊到娶妻生子,完全偏离了使节的职责,个个如坐针毡,尴尬不已。
这哪里是两国谈判的前奏?分明是父子久别重逢的茶话会!
周舍低着头,用筷子默默戳着碗中的菜肴,心中充满了无奈和腹诽:“庾公啊庾公!您老人家思念儿子,下官可以理解。可此番身负国家重托,怎能如此因私废公?这和谈还未开始,气氛就先不对了!看来这次出使,想要达成什么有利的协议,怕是难如登天喽!”
他看着相谈甚欢、几乎忘了身在何处的庾氏父子,又看了看驿馆窗外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喜欢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