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办的。
瞧着眼前谄媚卑微的商贾，胤祚只是点了点头。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也千方百计的想要寻找靠山，胤禟联系了他，说明是看好此人了。
这场子的确不小，胤祚抬步随着那商人慢慢逛，胤禟在他前方半步与那人交涉。
胤禟在这事上比他熟练，也比他机谨，胤祚放心。
纺织厂临水而建，厂房高大敞亮，数百名工匠，几十架织机，规模已不小。
钱员外的厂子是大量收购棉花来纺布的，当然了，他名下也有不少田地，这是个厉害的地主呢。
这个年代的商人大多如此，只要有了钱就想着买房置地，尤其是买地，简直一致的不得了。
胤祚早打听过钱员外的底细，原先是个小乡绅，后来弄纺织赚了钱，慢慢的将家业做大了。
他是走棉纺织的路子，一整套的流水线自己干，利润不错，也畅销。
棉布总是不缺销路的。
胤祚也蠢蠢欲动，他野心不小，棉绸都要，棉花这东西，现在真是普遍，棉布啊，从上到下皆有穿着。
他本人也是穿棉衫内衬的，不过大多是私底下，面上都穿绸，要顾忌着皇家的体面。
很多勋贵人家也是外绸内棉，既实用舒服又不落面子。
不过也是，贵的棉布价钱不输绸缎。
棉布是很畅销的，以后也能大量出口，胤祚就选择亲自先来走访这棉纺织厂。
那商人垂着头，不敢直视两位阿哥。
语气里带着讨好，“两位爷怕是没来过这地方，就怕咱这等人污了您的眼睛，小人一早的都让人准备着，也都打扫过了。”
进行了大扫除以迎接他们，胤祚并不意外，至于这卑微的态度，恨不得低进尘埃里的姿态。
这商人是个民人，虽家财万贯，可平日里是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别说他们了，就算是个中等官员也是塞上不知道多少见面礼，才能觍着脸赔小心。
轧棉去籽，便是第一道工序。
搅车整齐的摆放着，一人一台车，一天就能处理几十斤棉花，这里有近十台，这么大的厂子，只一天就需要五百斤籽棉。
胤祚看的内心惊叹，结实壮硕的汉子搬运未经处理的棉花，伴随着脚踏板的嘎吱声，那些棉被吞入机器，再出来的时候，就焕然一新。
里头人声鼎沸，机器吱嘎吱嘎的响，已经是秋天，但那些男人都穿着粗布短打，挥汗如雨。
见胤祚对这些有兴趣，钱员外才稍稍放了点心，他面上含着笑意，将腰弯的更低。
“王爷千岁，您朝里边请，这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瞧瞧那弹棉花的，一团团的白才让人稀罕呢。”
这些使力气的活儿大多是男工，钱员外跟着解释。
“原本都是周围庄子的村民，有一把子力气，家里兄弟多的就来小人这讨个活计，后来干的好了，见工钱比种地还多就拖家带口的，现在家里媳妇也跟着一起来干。”
胤祚跟着夸了句，“你这真是有模有样，我瞧着啊，也觉得稀奇。”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工厂，真的有流水线作业那种范儿了，每人负责一个步骤，提高效率。
这里弹棉花的和搓条的倒是有不少夫妻，一家子都来干这个。
都是熟练工，本来手上忙着活儿还唠着磕，可见着钱员外带着两个面生的爷来了，就都不吭声了。
钱员外心里本还满意，觉得这些人识相，不给他添麻烦。
胤禟却有些不乐意了，他是知道六哥爱和这些市井小民聊聊天的，喜欢听他们说话，不喜欢作秀更喜欢平时的样子，可这些人都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多么无趣且死板。
见胤禟要说，胤祚瞧着还乐。
“九弟，你瞧瞧，咱们俩倒像是洪水猛兽了，这一来都让人不敢说话，我琢磨着咱们也没那么吓人，也是很和气的。”
胤祚话说的轻松，人也笑呵呵的，让那员外一惊，没想到，六爷竟是这么个性子。
倒是和他听来的手腕铁血不近人情不一样。
但谁能凭两句话听出什么，上一刻和风细雨，下一秒翻脸无情的他也不是没见过。
钱员外只是笑笑不说话，在那边低着头。
胤禟却是赞同，六哥最和善的。
“好了，来一趟也是缘分，每人赏一两银子，也都乐呵乐呵，算讨个彩头。”
胤祚轻飘飘一句，工人们却喜出望外，他们互相对视着，用眼神询问着，兴高采烈再也按耐不住。
一两银子，那种普通的没什么技术的杂工，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也能顶上真正上织布机的织工，或者别的有手艺的师傅的大半个月工资。
就算对于顶尖的顶梁柱师傅来说，一两银子也是个意外之喜。
“还不谢恩！”
钱员外狠狠瞪了一眼愣在那儿杵着的一大群。
胤祚忙道：“别误了工时，谢过便好了，今儿来的特殊，我虽不通俗务却也是知道这织布机不能断。”
幸好这边的厂房和那边织机女工是分开的，要不将布匹给毁了可就弄巧成拙。
“都听王爷的。”
胤禟也特意嘱咐，“像我之前说的一切如常便是，务必让我们瞧见的是和往常一样，不要自作聪明。”
钱员外连连应是，胤祚趁热打铁，走到那边弹棉花和搓条的工人身边。
他瞧着女人们手下一卷卷棉条，“这活得细心。”
得了赏银，看着这主子也和善，渐渐也有胆大的工人敢说上几句话，毕竟……他们也想着趁着这个好不容易有的机会和贵人搭话，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有个好前程。
但这位尊贵的主子真的凑近了，他们反而慌了神，被搭话的女工下意识停了手里的活计，搓着手上的棉絮，想让自己看起来整洁点。
胤祚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不过说说闲话，是我来打扰你们了。”
那女工这才放松了些，她看起来差不多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干起活来很麻利。
她不敢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只得回了最开始那句。
“小人……小人做这活儿有好几年了，也是做的多了就熟练了。”
胤祚点点头，“唯手熟尔。”
“在这做工怎么样？”
问起这个，那女工面上倒是还好。
“干些手工活，倒是比地里刨食强些，小人在这也能吃饱饭，能剩些余钱。”
她嗫嚅着试探说了一句，“老爷是个仁善的，在这做工心里头踏实。”
钱员外听着有工人为他说话，也乐呵呵的。
他这儿算是实在，吃的住的，让他们有个地方去，工钱也按时给，不缺这短那的，所以他这名声才好，九爷才接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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