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柴米家是一分钱没得到。
柴米的爸妈柴有庆和苏婉是一点都不受柴忠孝待见，除了他俩干活的时候。
在柴家，柴有庆和苏婉就像是下等公民一样，什么好处也得不到的。不过现在也好，贷款的事更和柴米家没啥关系。
急得是柴有福和柴有德。
理论上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实际上急的只有柴有福和宋秋萍两口子。
柴忠孝和王慧蓉还没有鱼死网破管车连云要钱的勇气……
如果他俩有这个勇气，就不会当初整出来这么多贷款了。
“二婶，这钱你花没花，你自己心里有数。”柴米冷冷的说道：“那天我听我爸说了，你们家顶多也就花了三千两千的，不是很多。我爷爷手里那么多地，这点钱都不够一年庄稼的收成的。所以，我爷爷那个大窟窿，和你家关系不大。你也不用想太多，逼急了给他就是了。”
宋秋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态度冷淡的说道：“一毛钱也不可能给他。”
“我态度是很明确的，钱是不可能出的，反正我家是一分钱也没得到，况且我爷爷欠我的钱还没怎么利索，他这么不明不白的硬想熊钱，指定是没有的。而且，这事情我也不觉得能躲过去，不如直接就摊牌吧。”柴米说的很慢，似乎在想着什么：“现在我爷爷奶奶这么闹，咱们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她去人多的地方上吊自杀，明个没准就是整瓶子农药假装喝，后天没准就会躺你家门口装死，谁都躲不开的。”
柴米说的话不重，但是柴有福和宋秋萍却听得胆战心惊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毫无道德底线的王慧蓉，这种事是觉得做出来了的。
“她可以撒爬打滚不要脸面，我不行，我还是要点脸面的。她要上吊，今天就死了的话，我会认认真真的给她买点纸钱，送送她。万一她死不成，那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没什么好忌讳的，上次二婶你打了王慧蓉，那天我没出手，我还给你加油助威来着。我今天准备好好打她一顿，但是，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等会你们拦着我点。”
柴米云淡风轻的说完，柴有福立刻劝说道：“柴米，这样不好，你还年轻，你要动手打你奶奶，这传出去指定是不好的。”
宋秋萍却来了兴致：“加我一个，这老不死的，今天我不打死她。讹人讹到我头上，她真是欺负我们老宋家没人了。”
果然，宋秋萍还是那个宋秋萍。
幸好柴米这次不是来忽悠宋秋萍的，要不然就宋秋萍这智商，是一忽悠一个准。
“我不是要打我奶奶……”柴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想送她一程。她想死，我帮她……二叔，你说我这样做，算不算是一个好人？”
柴有福：“……”
………
而在老宅里的车连云，自然也知道王慧蓉跑到村东头那棵大柳树下上吊自杀去了，但是她也分不清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脸面，她车连云可以不要。
但是，钱是万万不能出的。
车连云有些拿不准柴忠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抱着孩子去质问柴忠孝了。
柴二伟只有四岁，这两年一直都是王慧蓉帮着哄孩子来着，所以这孩子和车连云是一点都不亲，车连云刚抱起来柴二伟，柴二伟就扯开嗓子嗷嗷惨叫。
是的，不是哭，是惨叫。
柴二伟多数时间，都是住在柴忠孝屋里，一直是王慧蓉抱着，久而久之，这小孩子便对爷爷奶奶更亲近一些，和车连云毫无感情可言。
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但是他也是认人的。
就突然来了一个五短三粗、如同赛金刚一样的“妖怪”，柴二伟不害怕才怪呢。
“爷爷，我要奶奶……我不要妖怪……”柴二伟吓得要死。
车连云气的不行，直接给了自己的“好大儿”一个大脖溜子：“瞎叫唤啥，我是你妈。”
柴二伟不哭了，不过不是因为车连云是他母亲，而是因为车连云这一个大脖溜子太疼了，柴二伟吓得不敢说话了。
柴忠孝肉疼的不行，一边溺爱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好大孙子，一边训斥车连云：“这孩子招你惹你了，你没事打孩子干啥？”
“我就想知道，这死老太婆没事跑那上吊自杀是几个意思？是嫌弃丢人现眼没人看见吗？你这是要他们哥仨都身败名裂吗？”车连云一连串的质问着，丝毫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你儿子那副德行，你让我出钱？我出钱可以，你这俩孙子就得饿死了，你看着办。”
柴忠孝赶紧安慰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们两口子出钱呢？我那是逼着柴米他们家和柴有福出钱。”
“呵呵。”车连云都笑了：“人家都不去，你这出戏唱的啥意思？”
“不去？他们不去，一会儿你就去，你就说你给钱。到时候，给不给的谁知道？只要你说给，立刻他俩家就下不来台了，他们不给也得给。”柴忠孝已经顾不得脸面了，他现在只想有钱：“等有了钱，我孙子不就可以有好吃的了……”
车连云思考片刻，便也觉得柴忠孝这个计谋虽然简单，但是感觉挺实用的，不过她随后说道：“那万一他们不给呢？”
柴忠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给？他们敢！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婆婆上吊不成？那村里的人，不笑掉大牙。”
“话是这么说。可是柴米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茬子。头两次她又闹又折腾的，万一她就不给，柴有庆说的也不算啊。”车连云还是比较担忧柴米的：“而且这都过去一个多点了，我看后院一点反应都没有，柴米一点动静没有，柴有庆也没看见人，他们家不会憋什么大招呢吧？这死丫头，下手才黑呢……”
车连云对柴米的手段是心有余悸。
在车连云眼里，柴米那可是个拿起菜刀真砍人的选手，万一把她惹急了，就不好收场了。
柴忠孝沉默不语。
其实柴忠孝也没有什么底气的。
头两天晚上，柴忠孝去借钱，结果让柴米一句：你特么来讹人了……
随后就把柴忠孝干破防了。
柴忠孝现在记忆犹新当时自己的窘迫。
但是，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柴米家和柴有福家都不给钱，那他柴忠孝就会拉一坨大的，直接进去蹲笆篱子了。
蹲笆篱子可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可以说给祖宗十八代都丢尽了脸面。柴忠孝是实在不想那么丢人，才出此下策的。
如果能坑来点钱，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即使坑不了多少钱，丢人的也不是自己……
“你那是被柴米吓破了胆。她一个丫头片子，还能吃人不成？而且无论怎么讲，做子女的从任何角度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我立于不败之地，她铁定没法。就算去乡里告状，我也有理。”
虽然柴忠孝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是他现在贼硬气。
“我就不信了，你婆婆都去上吊自杀了，她还敢做什么？她就算能打能杀，碰见这种事，她也得束手就擒。”
车连云瞅了一眼柴忠孝，看见柴忠孝其实心虚的厉害。
车连云自己都不敢惹柴米，这俩老家伙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是柴米的对手。不过柴忠孝说的确实对，只要抓住赡养老人这一条，柴忠孝和王慧蓉就立于不败之地。
道德绑架？
不存在的。
这不仅和道德有关，就算是法律，也支持赡养老人这条。
“那问题是，柴米和柴有福都不去咋整？他们两家都躲起来，找不到人，难道我婆婆还能搁那真吊上不成？而且，柴米就算这次你给她下了套，保不准她过几天就给我下套。这么整来整去的，恐怕连我也得受到波及。”车连云有些担忧。
“她不去？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婆婆了，要是一会儿还没人去，她就真吊……她柴米不怕，村里的人不怕吗？那刘长贵那个狗东西他不怕？到时候，他们指定招呼柴米去的，这点你就放心吧。”柴忠孝似乎胸有成竹：“上次柴春芳吊死在咱家门口，他那个村长都回家呆了快一个月，这才给他恢复成村长。这你婆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直接回家浇地去了，再也不用干了。”
柴忠孝和车连云说完，回头又去看了看柴有德。
柴有德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呢……
柴忠孝气的骂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家里都这样了，你还睡的着？”
但是柴有德毫无反应。
柴忠孝气的踹了柴有德一脚，柴有德才有些迷迷瞪瞪的醒过来，一看是老爹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柴有德不耐烦起来：“爸，我都这样了，我活着不也就是吃吃喝喝了？我浑身四五个地方骨折，我能干的了啥？那孙玉广也没钱赔我们家，村里也说这事要打官司才行，我看是够呛了。你就让我睡会吧，人这一辈子不就这样，睁眼闭眼，一辈子。”
柴忠孝耐着性子说道：“老三，你还年轻，你得振作起来，想想以后，想想你还有两个儿子呢。”
柴有德这才有点精神。
对，他还有两个儿子。
他能传宗接代。
“可是我都骨折了，脑瓜子都疼……”
“但是你腿好差不多了，你现在很惨……”
柴有德确实很惨，颅骨两处骨折，鼻梁骨骨折，锁骨骨折，左手小拇指骨折，手腕骨折……反正上半身惨不忍睹。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柴有德的腿好的差不多了……
“你现在这么惨，你一会儿就去村东头那，你说你哪怕不治病了，也要养你妈，这样你就成了大孝子了。之后让你媳妇给你拿两千块钱，给你妈，你就说孝顺她的……你都这样了，还出钱出力，那他们哥俩不出钱，别人一定会看不起他们哥俩的。”
柴有德夫妇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
而且反正就是逢场作戏。
“只有我们两口子出了钱，那同样是亲兄弟，他们便不得不出钱了。”柴有德自信满满：“爹妈生了三个儿子，为的是啥？为的就是养儿防老，现在爹妈不行了，难不成饿死爹妈？”
随后柴有德和车连云便也去了村东头。
柴忠孝难得的轻松了一会儿，最近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他点上一根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随后看着自己的好大孙子，也心情好了起来，他从兜里拿出来一张褶皱的一块钱红票塞给大孙子：“给我大孙子买好吃的。”
不过柴忠孝的好大孙子可没那么高兴，柴二伟虽然才四岁，但是也知道这一块钱红票的购买力实在很少，似乎只够买一袋方便面两块糖的，他把柴忠孝塞兜里的那张纸币，拿出来扔在柴忠孝的脸上：“不要……穷比……”
柴忠孝脸色铁青，但是终究没有舍得打孙子。
柴忠孝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又翻了翻口袋，但是口袋空空如也。
家里已经没有其他的钱财了，好在是农村，家里还有一些去年没有吃光的玉米，不至于让老两口吃不上饭，但是现在柴忠孝连买盐巴和油的钱都没有了。
当地流行赶集，但是柴忠孝已经几个集没有去了。
无他，真没钱了。
柴忠孝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在想：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到头呢？
过了一会儿，柴忠孝正自己发呆，就听见外边一阵地震山摇的动静。
随后尘土飞扬中，小豆包车连云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她一边跑一边骂道：“爸，爸，快出去。柴米去了……柴有福也去了。”
柴忠孝立刻来了精神：“呵呵。说什么来着，他们两家躲不了太久的，还不是要去？！”
“不仅他们去了，咱们柴家的长辈都去了。连老校长柴忠良都从县城回来了，这事怕是不太好了……”车连云急匆匆的说道。
“怕什么？谁来了，不也是柴有庆和柴有福他们哥俩不养他妈了？”柴忠孝不急不慢的说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老柴家，也是以孝治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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