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走到箱子跟前，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打开了箱子。
在看到箱子物体的一刹那，他一双眼睛瞬间瞪圆了。
因为箱中的物体赫然就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待他强忍着恶心看清这颗人头的面容，瞳孔不由一阵剧烈收缩。
因为这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东宫属官李安俨。
李安俨因为跟他一样都娶了荥阳郑氏之女，故而深得他信任，被他引以为心腹。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建成跟父皇李渊力荐李安俨做他们大唐的使臣，前往高句丽去见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想要说服渊盖苏文出兵袭扰河北，让隋朝北境不得安宁。
考虑到渊盖苏文与隋朝之间的宿怨，李建成对于李安俨此行可以说是报以了很大的希望。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如今竟会在洛阳，在秦昇的齐王府上见到了李安俨的人头。
他怀疑是秦昇派人在半道截杀了李安俨，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秦昇早就知道了他们大唐暗中勾结高句丽人的图谋，截杀李安俨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一想到这些，李建成的一颗心可以说是彻底跌落了谷底。
这种事事被人看穿，处处受制于人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故作一脸阴沉，冷声质问道：
“齐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离开长安之时，明明令李安俨留守东宫，为何他会死于非命，人头还被人送到了洛阳。”
李建成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当初他派李安俨秘密去高句丽见渊盖苏文之时，便想过李安俨会有半路遭遇不测的可能。
为了避免泄露他们大唐勾结高句丽之事被人公之于天下， 他并没有给李安俨亲笔信之类的东西，只是命李安俨代表大唐全权与渊盖苏文谈判。
如此一来，即使李安俨半道死于非命，也不会有任何物证落到其他人之手，从而避免他们大唐因为勾结高句丽人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这也是李建成此刻敢因为李安俨之死大声质问秦昇的底气所在。
如今李安俨一死，一切都死无对证，只要秦昇拿不出任何证据，他就绝不可能承认他们大唐企图勾结高句丽人之事。
而李建成的反应似乎也早在秦昇的反应之中，他也不急着解释李安俨的死因，只是拿起桌面上那封信，递给李建成，淡淡对他说道：
“建成兄不妨先看看这封信，说不定可以一解你心中的困惑。”
李建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昇手中的信，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更为强烈的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封信的内容足以让他和大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在经过一阵长久的犹豫之后，接过了秦昇递过来的书信，当着秦昇的面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查看起信中的内容。
只是当他大致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后，整个人瞬间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惨白得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
因为写这封书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句丽的大莫离支渊盖苏文。
渊盖苏文在信中说出了李安俨企图说服他不断出兵袭扰河北，侵犯大隋北境之事。
但渊盖苏文表示自己和如今在位的高句丽王高藏都一心想与大隋修好，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损害两国邦交之事。
为了表示他们高句丽与大隋修好的诚意，他亲手斩杀了李安俨，并命人将他的人头送去了东都洛阳。
在信的最后，渊盖苏文似乎是不经意提到，如今百济正在出兵攻打新罗，而新罗已经派人来跟他们高句丽求援了。
鉴于百济和新罗都是大隋的藩属国，他们出于对大隋的尊重，还是决定告知大隋一声，他们高句丽已经决定出面介入和调停百济和新罗之间的战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建成才缓过来一些，稍稍恢复了最初的冷静，扬起手中的信，沉声反问秦昇道：
“齐王难道仅凭渊盖苏文一个高句丽权臣的一面之词，就想指责我们大唐勾结高句丽人吗？”
秦昇看着他，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否认道：
“如果我打算这么做，恐怕早就将这封信公之于天下了。”
李建成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同时他面上也隐隐有些难堪，毕竟他们大唐最见不得光的手段就这么赤裸裸曝光在了秦昇面前，让他一时之间感觉有些下不了台。
但他还有一事不明，忍不住沉声追问道：
“多谢齐王给我们大唐保留了最后的颜面，但我还有一事不明，渊盖苏文与你们隋朝有杀弟之仇，他哪怕暂时不想与你们隋朝为敌，不愿意出兵河北，也没有必要杀了我们唐朝的使臣，无缘无故跟我们唐朝结怨呀！”
秦昇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建成的问题，只是笑着反问他道：
“建成兄可否想过一件事，那就是为何百济早不打新罗，晚不打新罗，偏偏要选在你们唐朝的使臣即将去联络高句丽的节骨眼上打新罗？”
李建成听出了秦昇的言外之意，一颗心不由一沉：
“是你们鼓动百济人出兵攻打新罗的？”
秦昇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我只是抢在你们的人见到渊盖苏文之前，先派人去见了百济王扶余璋，暗示他我大隋支持他吞并新罗国，一统高丽半岛南部，替大隋在南面牵制高句丽。”
“我明白了！”
李建成的眼神变得越发凝重，苦笑一声道：
“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表面上是挑动百济和新罗的战事，但实则是引高句丽和渊盖苏文入局，让他将精力转到高丽半岛上，暂时放弃与隋朝为敌的念头。
甚至为了避免隋朝介入半岛的战事，不惜杀了我们大唐的使者来讨好你们隋朝。
不得不说，你们这一招祸水东引确实很是高明，这一轮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到这里，李建成语气突然变得很是落寞：
“我现在不得不承认，当初反对你和秀宁的婚事，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或许现在的一切，只是老天对我当初有眼无珠的惩罚。”
对于李建成流露出来的忏悔，秦昇只是一笑了之。
之前的事他早就已经释然，只是李家不少人似乎还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
但他还是笑着对李建成道：
“事到如今，这场所谓的谈判已经不可能再进行下去了，你或许也该是时候启程回关中。
不过说不定当你回到长安，漠北也会传回一些你们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听秦昇提到漠北，李建成一颗心再次一沉。
因为如今漠北的东突厥人已经是他们大唐最后的希望了。
同时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狐疑，不知道秦昇和隋朝能在漠北做什么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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