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入手,余温尚在掌心。
那股足以撼动天地的豪情,还在众人胸中激荡。
然而,安宁是如此短暂,仿佛只是大战间隙一次奢侈的喘息。
“铛——!!”
一声悠长而凄厉的钟鸣,划破了狮驼岭上空短暂的宁静。
这钟声与之前的警钟截然不同。
之前的钟声,急促、激昂,充满了示警与迎战的意味。
而此刻的钟声,沉闷、压抑,仿佛一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带来一种源自骨髓的战栗。
“不好!”
青毛狮王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城外。
“是‘镇魔钟’!只有在魔潮规模超出城防极限时,才会敲响!”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城墙之上,负责了望的小妖发出了变调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大王!魔……魔潮又来了!比刚才……比刚才多十倍!!”
众人冲上城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地平线的尽头,不再是星星点点的魔物,而是一道由纯粹的黑暗与疯狂构成的浪潮。
黑压压的魔物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缓缓向狮驼城碾压而来。
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混乱无序,而是隐隐结成了某种诡异的阵型,散发出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腐烂香火”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灵山古佛的死寂气息。
“所有人!准备战斗!”
青毛狮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威严的声音传遍全城。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与内疚,万年的愧悔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战意。
“规矩之内,杀无赦!”
白象王手持长枪,一步跨出,厚重的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卸下了万年的枷锁,眼神中只剩下纯粹的守护与决绝。
金翅大鹏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之前硬撼佛咒的消耗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依旧展翅而起,金色的羽翼上流淌着淡淡的光辉。
“今天,就让这群杂碎见识见识,什么叫狮驼三王。”他声音冰冷,带着绝对的自信。
大战,一触即发。
玄奘站在城墙的最前方,活动着蒲扇般的大手,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他看着那片涌来的黑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正好,刚才那一拳还没打过瘾。”
他猛地一跺脚,整座城墙都为之震颤。
下一刻,他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从天而降,悍然冲入魔潮之中。
“理!”
一声爆喝,言出法随。
他简简单单地挥出一拳,没有丝毫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
拳风所过之处,空间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前方数百只形态各异的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从概念上抹去一般,连同它们脚下的大地,一同化作了光滑如镜的琉璃状深坑。
这一拳,彻底点燃了战场的火焰。
“师父威武!”
孙刑者发出一声怪叫,将金箍棒扛在肩上,一个跟头翻出城墙。
“小的们,你孙爷爷来了!”
金箍棒迎风暴涨,化作一根擎天巨柱,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轰然砸下。
棍影如龙,所过之处,魔物成片成片地化作肉泥血雨。
“死猴子,别抢俺老牛的风头!”
牛魔王咆哮着,化作百丈高的太古魔牛真身,混铁棍一扫,便是地动山摇,无数魔物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扫上半空,又被后续的气劲碾成齑粉。
“一群伪佛的走狗,都给本帅去死!”
诛八界双目赤红,手中的上宝沁金耙挥舞出一片寒光,每一耙落下,都带走数十只魔物的性命,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杀生手持降魔杖,沉默不语。
她没有其他人那般毁天灭地的声势,身影却如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
她的动作简单、直接、致命。
每一杖点出,都精准地敲碎一只魔物的头颅,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悲悯,仿佛在超度一群早已死去的亡魂。
云逍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这堪称神魔乱舞的战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尤其是看到杀生的战斗方式,他更是觉得一阵阵心悸。
这死丫头……现在看起来这么厉害,这么可靠。
那流畅致命的战斗动作,那冷静到可怕的判断力,简直就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
可为什么……万年后会变成那副疯批美人的样子?
而且,她现在每一击都如此精准,如此冷静,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云逍猛然想起,万年后,她将自己骗入金蝉舍身崖时,也是这般冷静,这般算无遗策。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让他一步步走进陷阱。
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
“让你万年后坑我!让你把我当猴耍!”
云逍深吸一口气,运起元婴之力,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全军听令!”
他俨然一副总指挥的派头。
“孙师弟,左翼穿插!将敌阵撕开一道口子!”
“牛大哥,右翼稳住!别让它们合围!”
“师父,中路突破!直捣黄龙!”
“诛八界师弟,居中策应,清理漏网之鱼!”
他有条不紊地发布着指令,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切中战场的要害。
然而,他唯独没有喊杀生的名字。
云逍心里暗爽:“哼,让你万年后坑我,现在我就孤立你,不给你下指令!看你自己怎么打!”
这是一种极其幼稚的报复行为,但他乐在其中。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只见战场东南角,那个他故意忽略的区域,杀生根本不需要任何指挥。
她一个人,一根降魔杖,如同一柄最锋利的手术刀,默默地将那个方向的魔物一片片地切割、清理。
她的效率甚至比孙刑者和牛魔王所在的区域还要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悄无声息的死亡。
当其他区域还在激烈鏖战时,她已经将自己负责的区域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默默地站在那里,提着降魔杖,歪着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向云逍,仿佛在问: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云逍:“……”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好吧,这死丫头确实不需要他指挥。
或者说,她的战斗智慧,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听从指令。
这让云逍更加憋屈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在众人的合力之下,逐渐走向了尾声。
孙刑者和金翅大鹏,这两个速度快到极致的家伙,更是在战场上玩起了竞赛。
两人化作一金一银两道流光,在魔潮中来回穿梭,仿佛两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硬生生将庞大的魔潮一分为二。
战斗结束,两人同时收手,落在城墙上,互相瞪着对方。
“我杀了三百二十七个!”孙刑者不服气地嚷嚷道,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
金翅大鹏抱着双臂,冷笑一声:“我数得清清楚楚,三百三十一个,其中有四个还是从你棍下溜走的。”
“放屁!俺老孙的棍下,岂会有漏网之鱼?”孙刑者气得抓耳挠腮。
“事实如此,你那棍法大开大合,看似威猛,实则破绽百出。”金翅大鹏的言辞一如既往地刻薄。
“你这扁毛鸟,想打架不成?”
“奉陪到底。”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玄奘一声冷哼,两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偃旗息鼓。
正当众人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打扫战场时。
异变突生。
从堆积如山的魔物尸骸中,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人”。
之所以说是“人”,是因为他还保留着人的形态。
但他的身上,缠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双眼血红,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魔纹。
那身僧袍虽然破烂不堪,但云逍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僧袍的衣角处,绣着一朵小小的、已经褪色的金色莲花。
那是灵山特有的佛纹。
“魔僧?”诛八界皱起了眉头,握紧了钉耙。
那魔僧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墙上的玄奘,血红的眼珠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疯狂的“虔诚”。
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混合了嘶吼与梵音的诡异腔调。
“假佛……!”
“你这个背弃了古佛荣光的叛徒!”
“你不配称佛!”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正义感”,仿佛玄奘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玄奘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聒噪。”
魔僧似乎被玄奘的轻蔑彻底激怒,他咆哮着,身上魔气暴涨,化作一道黑影,直扑玄奘而来。
“以古佛之名,净化你这个伪神!”
玄奘看着扑来的魔僧,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佛站在这儿,也得先挨我这一拳。”
“省得哪天,也学你这么脏。”
话音落下,拳头挥出。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拳。
但这一拳,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根本的“道理”。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不可一世的魔僧,连同他身上狂暴的魔气,以及他那扭曲的“教义”,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彻底轰成了虚无。
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剩下。
原地,只飘落下一片破烂的僧袍残片。
玄zàng缓缓收回拳头,看都没看那战果一眼,只是冷笑一声。
“果然是古佛门的人。”
他捡起那片僧袍,上面的金色莲花佛纹清晰可见。
“为了力量,连自家的弟子都喂给魔。”
“这帮秃驴,比我想的还要烂。”
玄奘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连灵山的僧人都魔化了,那他们这趟西行,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杀生不知何时走到了那片僧袍残片旁,蹲下身,静静地看着。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灵山的僧人,也不过是把心里的脏东西,穿在了身上而已。”
“恐怕……”
她顿了顿,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云逍身上。
“是心先烂了,人才被魔拖下水。”
云逍听到这句话,心里猛地一沉。
不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因为杀生说话的语气。
那种冷冷淡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的语调。
和万年后,那个将他推下金蝉舍身崖的疯批美人,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云逍忍不住多看了杀生一眼。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空洞。
但云逍却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万年后的杀生……是不是也经历过什么,让她“心先烂了”的事?
所以,她才会变成那副冰冷、疯狂,视众生为草芥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强行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
现在不是同情这死丫头的时候!
她万年后可是把自己坑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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