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麦来到陈猎户家,先隔着院门瞧了瞧。
不多时,一高大身影打开了房门。
大汉俯眼一扫,沉静的眸子落在丫头毛茸茸的发顶,划过一丝了然。
“陈叔!”
宋小麦仰起小脸,将腰间挂着的酒葫芦递了过去,嘿声笑道:“您尝尝,这还是上回制酒精时,我特意留下的一些。”
猎户接过葫芦:“进来吧。”
宋小麦蹦蹦跳跳的跟着对方进了院子。
陈家院子很是简陋,除了几张悬挂的兽皮,再无太多杂物。
猎户将她引到屋里,又将房子里唯一一个烧着火的炭盆挑了挑,火燃的更旺一些。
宋小麦摊开小手,搓了搓冻的通红的耳朵,这才问:“陈叔,昨日跟你回来的那个人,真的是县衙的衙役么?”
陈猎户拧开葫芦嘴,饮下一口烈酒,辛辣灼烈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咋舌一叹:“好酒。”
他看向宋小麦:“算是,也不全是。”
“...?”
宋小麦一头雾水。
猎户大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反道:“你这丫头,心里该是已经有了起疑之人。”
此言一落,宋小麦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一僵,随之,瞳孔骤然震动。
“他...真是我爹?”
猎户撩起葫芦,又往嘴里倒了大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他沉着声音,将昨日他与秦昭明相遇之景简单说了几句。
大概盏茶功夫,宋小麦便神情麻木的走出了陈家小院。
冷风嗖嗖,她插着袖子,于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心中烦闷不已。
对于这位便宜爹,其实她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她这副身子早已换了芯子,终究不是那个曾在宋大山膝下承欢长大的原主。
她对这个男人,不同于这一年与母亲王氏的朝夕相处,没有丝毫孺慕之情,更没有那血脉相连的牵绊。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对方上回带着新眷回家时,可以做到那般冷静,权衡得失。
可...
世上的事,哪里都是泾渭分明的非黑即白?
尤其眼下这团乱麻...
她停下脚步,望向自家小院方向,隐约间,还能听见带着小弟和小满从作坊折回的小姑等人声音。
说到底,她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离岸观潮的渡船人罢了,任潮浪如何汹涌,她都可以冷静分析,再确定渡与不渡。
可,深陷潮浪其中的母亲和阿姐他们呢?
他们该如何面对这失而复得,却又面目全非的至亲?
如何抉择,这份本就融于骨血中的切切之情?
割舍...割舍...本就融于一体,又谈何割舍。
唉...
算了。
宋小麦小手一紧,兀自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随即转身,拐向了通往后山的小路。
照猎户所言,那宋大山至今都还没恢复记忆。
一人失去所有过往,甚至已凭借新的身份在州府立足的男人,在得知遥远乡野竟还藏着一段被他遗忘的人生、一群留着他血脉的亲人后,没有选择彻底割裂,没有心安理得地继续做他贵门婿。
反而,在如今这时疫横行的时节,想方设法回来了。
无论这份回归后的背后有多少犹豫和窘迫,至少,他没选择最干净利落也最无情的那条路...这一点,便与她认为里的负心薄幸,有了本质的不同。
寒风吹起少女额前碎发,这一刻,一贯从容的眸光,也开始明灭不停。
她决定,就此人一事,多做多错,不如不做。
人各有缘法,一切,不如顺其自然。
她将心头起伏暂时压下,脚下步子也更快了些许。
不多时,她便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后山作坊外的小楼前。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温热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宋小麦迅速将门掩下,复才转身,对上正坐在炭盆旁取暖的宋桂花。
比起前几日的小心翼翼,这两天,面黄肌瘦的丫头在这宋小麦细心投喂下,脸上气色已好了不少,身上穿着厚厚的袄子,头发梳的齐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见到宋小麦,紧张半天的宋桂花很快松了口气,狐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宋小麦钻到屋子里,搓了搓手,又架在火旁烤了烤,嘴里哈着白气,睫毛也盖着白霜:“桂花姐,这两天没人再往这边来吧?”
自落雪后,作坊又暂时歇了工,此地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宋桂花白日在屋子里活动,也更能随心了些。
她点点头,将架在炉架上烧着的陶瓮取下,给宋小麦倒了碗热水,低声道:“没人来,安静的很,你带来的粮食还够吃几天。”
她顿了顿,看着宋小麦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色,试探着问:“是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了?还是...我爹娘他们...”
“唔...”
宋小麦摆摆手,捧过温热的水碗:“你爹娘那边,他们现在应该以为你已经离开村子,不知去向了,暂时不会大张旗鼓的往深山老林里寻你。”
宋桂花闻言,绷紧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些,不过目光里却也没多少喜色,只沉声道:“那就好...”
宋小麦点点头,目光落在烧的红艳艳的炭火上:“天看着就冷了,你穿厚一些...时疫一过,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
宋桂花看着堂妹异常沉闷的侧脸,这还是她头回在其面上见到这般沉郁,忍不住轻声问:“你...你心里有事?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
宋小麦摇摇头,默了半晌,终还是忍不住抬眼,目光有些复杂的落在对面少女身上,问出一个看似不想干的问题:“桂花姐,如果你爹...我是说,如果你是我,然后...有一天我爹,就是你三叔突然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
宋桂花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不过她还是认真想了想,旋即苦笑:“三叔...如果三叔是我爹的话,他要是能回来,哪怕他什么都没带回来,我...我大概也会高兴的哭起来。”
宋小麦一怔:“为什么?”
“那...万一,万一他不小心把你们都忘了,还有了别的家室呢...”
宋桂花默默看她一眼,眼底越发复杂。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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