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远单手托着腮帮,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指挥车里人数不少,但都很安静。
他在思考,在权衡那个近乎无解的局面——有没有可能将破晓骑一分为二,一部分牵制北上的敌军,另一部分继续执行对单于庭的围攻?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破晓骑本就兵力不足,再行分兵,无异于自断臂膀,两头都可能落空。
另一边,米风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要溢出胸膛。他悄悄退到角落,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呼叫:
“010。”
“我在。”AI的回应冷静而及时。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带走全部天狼星成员和对应的轻装备,需要多少运输载具,多少基数的武器弹药。假设两小时后出发,最快多久能穿插到文斯文将军的战线附近?”
“……”
“算了,”米风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勇气,“你直接告诉我,这个方案……可行吗?”
010的计算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克和单提兰都不在旁边,他需要有人支持他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010回应:
“……成功概率评估:百分之十七。但数据库分析显示,在您过往指挥记录中,多次于低于百分之二十胜率的局面下取得战术胜利。因此,基于对您个人的信任,我认为,值得一试。”
百分之十七,虽然不知道010怎么算出来的,但这概率真的够低。
这个数字像冰水浇在心头,却反而奇异地压下了一些慌乱。
至少,不是零。
他转向徐思远,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出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历史上的韩信,在微末之时就敢向项梁献策,他米风此刻心中有了破局的雏形,为什么不敢说?
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敢于在高层面前侃侃而谈的人。
话已经到了嘴边,来回翻滚了许多次,却又一次次地被自己咽了回去。
他知道徐思远迫切需要一个解决方案,而他手中正握着一个,尽管它看起来是那么冒险,那么不成熟,成功率低得令人沮丧。
巨大的不自信像枷锁一样捆住了他的声带。
……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吞噬时,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许是010那句“值得一试”,或许是背后那道越来越近的危机感,猛地冲破了枷锁。
“徐长官!”米风突然大喊出声,声音之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别吵,有事晚点再说。”徐思远头也没抬,语气烦躁。
周围的参谋和军官们也纷纷投来目光,不解这小子为何在此刻突兀地发声。
“徐长官!”米风豁出去了,“把天狼星成员交给我!龙城的机场如果还有能用的飞机,我就带他们空降到主战场后方!如果不行,我现在就率领天狼星南下,全力阻击北上的花旗军,为你们争取时间!”
“呵,好大的口气。”徐思远身旁的一位副官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米风一眼,语气里满是轻蔑。
米风感到脸颊发烫,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或者……交给陈晓长官指挥也行!我的意思是,只需要天狼星那一千多人和一些轻装备,这完全不影响破晓骑主力围攻单于庭的战力!让陈晓,或者我,带着他们南下!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力被夹击!”
“米风!”陈晓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眼神里带着制止和担忧。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决策,不是一个年轻校官该贸然插嘴的,太容易引火烧身。
但米风没有退缩,他望向徐思远,尽管心跳如擂鼓,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我说真的,徐将军!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徐思远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米风。
他从这年轻人急切的话气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与他内心推演不谋而合的灵光。
但他必须确认,这个方案是否触及了问题的核心——“南边有文斯文,用不着你操心。”
是的,核心就是文斯文,以及潜在的艾达威胁和正在北上的花旗人。
如果米风能在缺乏全局信息(尽管他此刻通过特殊渠道看得比谁都清楚)的情况下,精准判断出文斯文被无形之手掣肘、艾达虎视眈眈、以及破晓骑即将陷入夹击的危局,那么徐思远愿意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毕竟,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千多天狼星降卒和一些装备,与整个战局的成败相比,这笔赌注他下得起。
“文将军……他无法施展拳脚,”米风斟酌着用词,他对高层的政治倾轧了解不深,但他亲身在荒原上被自己人追杀过,比谁都清楚,“但我可以。或者,陈晓可以。”
那次在荒原上被所谓乎浑邪溃兵截杀的经历让他比谁都清楚,绝境长城内部,和万年山一样,有鬼!
“放肆!”另一名参谋厉声呵斥,“你的意思是我大秦军中有奸佞作祟?陈晓不行,你更不行!你凭什么认为文将军放不开手脚,你去了就能行?莫非我大秦军中无人?”
“那您去也行。”米风低声回应,语气平淡,却像一记无声的惊雷在指挥车内炸响。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句话已不是在提议,简直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搞不好要上军事法庭的。
但这看似回避的反问,实则点破了残酷的现实:
若真有合适人选能替代文斯文,高层早就派去了,何至于让徐思远在此进退维谷?
说穿了,不就是王黎和拓跋烈此刻也无人可用了吗?
至于为什么没人可用,那不是米风操心的问题。
“即便花旗人北上,我军也未必不能一战。”
徐思远继续施压。
“但被王庭卫戍部队和花旗人两面夹击的风险将急剧增加。”
米风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引用了亲身经历的情报。
“战争开始前,我和多克在单于庭潜伏了近三周。那里规模巨大,结构复杂,仅凭我们这两万疲惫之师,很难迅速攻破。更何况,我们已经错过了右贤王遇刺后王庭内乱的最佳窗口期。破晓骑此前被围困多日,士气尚未完全恢复,一旦在坚城之下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必将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苦战。”
这番话说完,指挥车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许多原本低着头的军官终于抬起眼,重新审视着这个年轻的校官。
连米风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只是顺着徐思远的问题,将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的结论和盘托出,为什么这帮人都看着他?他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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