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响指声，还在茶楼里回荡。
徐凤年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脑子，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吃剑。
融金。
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比传说中的陆地神仙，还要陆地神仙啊！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三弟那只，刚刚打完响指，还停在半空中的手。
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可是在徐凤年眼里，这只手，比阎王的催命符，还要恐怖一万倍。
“咕咚。”
徐凤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像是在冒火。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李淳罡，揣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得死死的。
他的脸上，没有了惊骇，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凝重。
如果说，颜谷那件事，是神鬼莫测的“术”。
那么刚才这一手，融化满室黄金的手段，就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力”。
一种，可以随意改变物质形态的，创世之力！
他到底，是什么？
老剑神的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噗通！”
一声闷响，打断了茶楼里死一般的寂静。
是那个，刚刚跑回来报信的茶楼掌柜。
这位可怜的掌柜，在亲眼目睹了徐无道打完响指，说出那句“尝尝金子的味道”之后，两眼一翻，很干脆地，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然而，已经没人去管他的死活了。
跪在地上的刘承恩，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神迹！
这绝对是神迹！
他的主人，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能成为神的奴才，是他刘承恩，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他看向徐无道的眼神，愈发狂热，恨不得，当场就匍匐过去，亲吻自己主人的靴子。
“呵……呵呵……”
一阵，有些奇怪的笑声，忽然响起。
是徐凤年。
他先是低声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最后，他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他一边笑，一边指着徐无道，上气不接下气。
“行！行！三弟，你牛！你是我亲哥！”
“我算是看明白了，跟你讲道理，是我脑子有病！”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走到徐无道面前，脸上，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
“说吧！下一个是谁？！”
“我给你参谋参谋！”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一卷卷宗，摊开在桌面上。
“吏部尚书孙长明？这老家伙最要脸面，天天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要不，你把他那七房外室，连带他那几个私生孙子，直接给他，传送到金銮殿上去？”
“还有这个！兵部侍郎赵孟！他不是暗通北莽吗？你干脆，把他和北莽女帝的床，给接到一起，让离阳皇帝，亲自去听个墙角？”
徐凤年越说越兴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加入！
不，是比他更疯！
李淳罡看着状若疯魔的徐凤年，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
他觉得，这北凉王府的种，脑子，好像都不太正常。
徐无道看着自己这个，彻底放飞自我的便宜大哥，也是有些无语。
他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的胡闹。
“茶点，已经备下两份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安静地等。”
“等？”徐凤年笑声一收，凑了过来，“等什么？等他们哭着喊着，跑来喝茶？”
“不。”徐无道端起茶杯，目光，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等皇帝，出招。”
李淳罡闻言，神色一凛。
“不错。”老剑神沉声说道，“你接连废了颜谷和钱步离，一个文臣领袖，一个朝廷钱袋。这等于，是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离阳皇帝两个耳光。”
“他要是再没反应，这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他一定会出手的。而且，下一次，来的，绝不会是韩貂寺一个人那么简单。”
徐凤年也冷静了下来，脸上的兴奋，变成了凝重。
“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呢？”徐无道反问。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那昏死过去的掌柜面前，看了一眼。
然后，他走到柜台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了回来。
在徐凤年和李淳罡，疑惑的目光中。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又摸出了一锭银子。
然后，轻轻地，放在了那掌柜的胸口上。
“你干嘛？”徐凤年不解地问，“给他发工钱？”
“他这楼，我只给了十两银子。”
徐无道淡淡地说道。
“刚才，他被吓晕了两次，也算是，工伤。”
“这锭银子，算是，精神损失费。”
“我徐无道的人，不能占普通老百姓的便宜。”
徐凤年：“……”
李淳罡：“……”
就连地上跪着的刘承恩，都听得，嘴角一阵抽搐。
你把人家朝廷命官，当猴一样耍，又是喂剑，又是融金。
现在，却在这里，跟一个被你吓晕的掌柜，谈什么，不能占便宜？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
整个太安城，仿佛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茶楼里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
徐凤年脸色一变：“怎么回事？地震了？”
李淳罡猛地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
“不是地震！”
“是阵法！”
“好大的手笔！这是，一座覆盖了，整座太安城的，绝杀大阵！”
话音刚落。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顷刻之间，变得，漆黑如墨。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血色符文，在黑云之中流转。
一股，压抑，血腥，暴戾的气息，从天而降，笼罩了整座城市！
城中，无数百姓，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瑟瑟发抖，惊恐哀嚎。
仿佛，末日降临！
“天人……手笔……”
李淳罡的嘴唇，有些发干。
“这是离阳赵氏，压箱底的护国大阵——”
“九天十地，化龙屠神阵！”
“传闻，此阵，乃是离阳开国时，一位天人境的陆地神仙所布下，能引动一国气运，屠神灭仙！”
“皇帝……他被逼急了！”
徐凤年听得头皮发麻。
“屠神灭仙？那我们……”
“有趣。”
徐无道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翻滚的血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终于，来了点，像样的东西。”
可就在这时。
“砰！”
茶楼的大门，再次，被人，用一种，近乎自杀式的力道，狠狠撞开！
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名贵的户部尚书官袍。
只是此刻，那官袍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甚至，还有几处，被高温灼烧过的焦痕。
他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乱七八糟。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空洞，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正是，户部尚书，钱步离！
他冲进茶楼，仿佛，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喊。
他只是，伸出两只，剧烈颤抖的手，在地上，疯狂地，抓着，摸索着。
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
“我的……我的宝贝……我的金子……”
“没了……都没了……”
“好烫……好烫啊……”
他就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
神情，癫狂，而又绝望。
徐凤年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冒。
钱步离，疯了。
这位，富可敌国，爱财如命的户部尚书，在亲眼目睹自己一生的财富，化为一滩铁水之后。
彻底，疯了。
就在这时，钱步离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而疯狂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那个站在窗边的，黑袍年轻人身上。
恐惧！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神智！
“魔鬼……你是魔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他刚爬了两步，身体，就猛地僵住。
他想起了，那个，传遍了整个太安城的消息。
春秋楼，喝茶。
三天之限。
他看着天空中，那翻滚的血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比魔鬼还可怕的年轻人。
一种，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选择。
“茶……”
钱步离停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对着徐无道，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哀求。
“公子……神仙……小人……小人是来，讨碗茶喝的……”
“求您……给小人，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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