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剑上的霜层越积越厚，剑身发出细微的崩裂声。花自谦握紧剑柄，指节被冻得发白，但他没松手。那股寒意顺着剑传上来，像是要把他的骨头一根根冻住。
白莲儿站在血莲上，手指轻轻一勾。空中九道红线同时震颤，九个虚影缓缓睁眼。黑丝如潮水般涌出，不是一根根，而是一片片，像夜幕压下来。
花自谦抬手甩出残余蜀锦，金蛇缠丝手催动到极限。丝线在半空交织成网，刚撑起不到两秒，就被黑丝洪流撞碎。碎片飘落时已经焦黑，落地即化为灰。
苏曼曼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她伸手按在腿环上，堕仙之力反向激发，黑丝末端泛起暗红光晕。她将织女神丝甩出，缠住林小满周围的血丝，用力一绞——那些丝线竟像活物一样扭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嘶鸣。
“退后！”她喊。
花自谦单膝跪地，强行稳住身形。并蒂莲的光晕还在，但越来越淡，像是风里摇晃的烛火。他盯着白莲儿，发现她脚下每朵血莲都连着一根极细的丝线，通向地下深处。
这不是单纯的攻击。她在用整个祭坛的力量压他们。
“你早就布置好了。”花自谦开口，声音有点哑，“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
白莲儿笑了下：“你以为七姑留下的标记是逃生路线？那是引路符，专门带你们来这里的。”
她抬手，一道黑丝直射苏曼曼面门。苏曼曼侧头躲开，丝线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她没去擦，反而把血抹在指尖，迅速在左腿黑丝上划了四个字：我命由我。
那四个字亮了一下，随即整段黑丝开始发烫，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看见自己穿着旗袍跳进染缸，热水灌入口鼻，身体慢慢沉下去。
她晃了晃头，把画面甩掉。
花自谦趁机拔剑前冲，剑尖带着霜屑划出一道弧线。白莲儿只是轻轻挥手，三道黑丝交叉拦在前方，硬生生挡住织女剑。撞击的力道让花自谦虎口开裂，血顺着剑柄流下。
“你还记得明朝的事吗？”白莲儿忽然问，“那天你在城楼上对我说，等战事结束就娶我进门。结果你转身去了绣坊，护着那个姓苏的女子，任我被乱箭射死在台阶上。”
花自谦喘着气：“那不是我。”
“怎么不是？”她冷笑，“三世因果，你逃得掉吗？心口三根金针封的是记忆，不是命格。”
她话音未落，突然抬手掐诀。九道红线猛地收紧，空中九个虚影同时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无形的压力砸下来，花自谦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用手撑地，才没趴下。
苏曼曼感觉胸口一闷，左腿的黑丝突然绷紧，像是有人在里面拉扯。她低头看，发现捆仙索上的符文正在褪色。一丝红光从皮肤底下透出来，顺着血管往上爬。
妖化开始了。
“不行……”她咬牙，用力掐住大腿，“现在不能变。”
她撕开裙摆，用指尖蘸血，在黑丝断裂处画了个逆五芒星。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体内的躁动暂时压了下去。
花自谦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她：“你还撑得住？”
“废话。”她瞪他一眼，“你要是死了，我设计图里的并蒂莲给谁看？”
花自谦扯了下嘴角，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袖中乾坤一阵震动。他伸手进去，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碎片——那是弑神凶器的一角，平时锁在深层空间，从不动用。
现在它自己醒了。
他取出碎片，毫不犹豫割破手掌，将血涂在上面。碎片吸收血液后发出一声嗡鸣，整块空间都跟着震了一下。
白莲儿脸色微变，脚下血莲瞬间枯萎一朵。
“你也用了封印之物？”她眯眼，“看来花家的秘密，不止金针那么简单。”
花自谦不答，只把碎片贴在织女剑背上。剑身的霜层开始融化，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那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一座青铜殿，三具尸体倒在地上，其中一人穿着他的脸。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压下去。
“你说我们走的是活线。”他抬头看着白莲儿，“可你一直困在过去。执念再深，也织不出真正的命格。”
白莲儿眼神一冷：“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命不由己。”
她双手合十，九道红线同时断裂又重组，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旋图案。空中九个虚影融合成一道人形轮廓，手持绣针，对准苏曼曼心口刺下。
苏曼曼本能地抬手格挡，织霞手迎上去。两者相撞，没有声音，却让整个祭坛剧烈晃动。她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口血涌上喉头，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用了《璇玑图》的残招。”花自谦立刻明白，“借九魂之力模拟天孙目，想直接改写你的命运。”
“那就让她改。”苏曼曼冷笑，“我这一生，本来就不归别人管。”
她说完，猛地咬破嘴唇，一口血喷在织女神丝上。丝线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赤色光链，反向缠住那道人形轮廓的手腕。
两人僵持不下。
花自谦抓住机会，将点妆笔抵在眉心，用力一划。笔尖划破皮肤，血痕呈逆十字形。他闭眼默念，体内三世因果的气息被强行屏蔽。
白莲儿感应到异常，转头看他：“你敢动望气术逆命？这会折寿！”
“我知道。”他睁开眼，目光清明，“但我欠她的，不止一条命。”
他冲向苏曼曼，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高举带血的弑神碎片。两人接触的瞬间，并蒂莲的光再次浮现，比之前亮了一瞬。
白莲儿怒喝一声，挥手打出一道血绣符咒。符纸形状像一本古书，翻开的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女诫》内容。
符咒飞向苏曼曼，她想躲，但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就要沾身，花自谦突然将她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背接下了那道符。
符纸贴上他后背的瞬间，无数声音钻进脑海。
“你不该活着。”
“你不配继承花家。”
“你害死了所有人。”
他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血丝。但他站着没倒，还把苏曼曼护得更紧。
“听到了？”他低声说，“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现在嘛……早免疫了。”
苏曼曼抬头看他，眼睛有点湿，但很快眨掉了。
白莲儿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有意思。明明快死了，还演什么深情戏码？”
她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星盘碎片，上面刻着复杂的经纬线和名字。其中一个名字正在闪烁，正是“苏曼曼”。
“知道为什么我能找到这里吗？”她说，“因为你们的命运线，早就被我钉死了。接下来每一步，都是我写的剧本。”
花自谦抹了把嘴角的血：“那你应该知道——”
他顿了顿，握紧手中的剑。
“主角从来不会按剧本走。”
白莲儿眼神一厉，正要出手，忽然间，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口血喷了出来。那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丝的暗紫色。
她低头看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正渗出同样的血。
“原来如此……”花自谦盯着她，“你用了禁忌之法重塑肉身，但根本承受不住堕仙级别的力量。你现在，已经是半死之躯。”
白莲儿抬手擦掉唇边血迹，冷冷道：“死人，也能拉活人陪葬。”
她举起星盘碎片，高声念出一段咒语。地面开始龟裂，一道道黑丝从裂缝中钻出，朝三人缠绕而去。
花自谦把剑插在地上，拉着苏曼曼往后退。他们的背后已经没有路。
苏曼曼看着逼近的黑丝，忽然笑了：“你说我们命线尽在你手？”
她抬起手，沾血的指尖轻轻点在花自谦心口。
“可我们的线，从来都是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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